門打開,是個身形颀長,皮膚黝黑的漢子,他先是四周環視了圈才讓薛花花進了屋,“你想賣什麼?”
薛花花緊了緊麻袋,輕輕拉開,啞聲道,“米。”
三斤六兩米,一角六一斤,共五角七毛六,五角八。
薛花花皺了皺眉,小聲問道,“不是一角八一斤嗎?”村裡有人來換過,她知道價格。
“外邊查得嚴,隻能給你這個價。”漢子吃定了薛花花不會拒絕,“賣不賣随你,我可是和你說,過幾天,價格還會降,你不賣給我,去外邊也沒人肯買。”
薛花花舍不得,但知道他說的實話,整個豐谷鄉就他們做這種生意,下次來他們故意壓着價,她也沒法子,猶豫半晌,隻得點頭同意,把米嘩嘩倒進籮筐,拿了錢就奔出了門,把麻袋塞進右邊衣服兜,心頭這才松了口氣。
售貨員站在供銷社門口,目光帶着些愉悅,薛花花心虛,喊了聲老二,過去推着獨輪車就往回走,頭次做這種事,她緊張得雙手盡是汗,直到陸明文問她去幹什麼她才後知後覺回過神。
薛花花沒瞞他,“去醫院要花錢,我賣了幾斤米。”
陸明文瞪大眼,随即小心翼翼瞄了眼四周,焦急道,“被抓到是要批。鬥的,媽忘記咱村的菊嬸了嗎?”
薛花花怔了怔,腦海裡承載了原主的記憶,菊嬸的事當然記得了,菊嬸孫子夜裡發高燒,連夜送到醫院,醫生看她們拿不出錢不肯給孩子輸液,菊嬸沒辦法回家背了小背簍糧食到鄉裡賣,此後,一到用錢的時候菊嬸就賣糧,有次被公社幹部逮個正着,此後每個月都要和以前的地主一起接受批。鬥。弄得整個人都有些瘋瘋癫癫了。
她打了個冷顫,對上陸明文擔憂的目光,小聲道,“總不能不醫你的腿吧。”
陸明文抿了抿唇,良久,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對薛花花說道,“要是真被揭發,媽就說是我幹的,我不怕被批。鬥……”
“噓,小點聲,你看街上空蕩蕩的哪兒有人,咱不說,誰都不會說的。”想到供銷社女售貨員的眼神,薛花花心裡有些沒底,但進了醫院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醫生說陸明文的腿脫臼了,掰正後得好好養着,不然以後會經常脫臼。
薛花花把情況和陸建國說明後,陸建國沒有說什麼,下午安排了另外個女同志和她一塊割豬草,村裡的女知青,李雪梅,最早來村裡的知青,年前和陸建設小兒子陸明結了婚,這會懷着三個月的身孕,隊長估計也是看在李雪梅踏實的份上,村裡的女知青普遍心氣高,看不起農村人,張口閉口就是城裡怎麼怎麼樣。
李雪梅不同,她不愛聊城裡的生活,待人也客客氣氣的,得到村民們一緻好評,但聽其他知青說,她家裡成分不好,爸媽在幾年前死了,留下個在農場勞改的爺爺,跟陸明結婚,陸明媽死活不同意來着,說她是拖油瓶,拖累陸明。
但不影響兩口子感情,年後兩人還去農場看李雪梅爺爺了,聽說老頭子對這個孫女婿非常喜歡,當然,最後句話是陸建設媳婦說的。
李雪梅估計認識她,好幾次想和她說話,不知顧忌什麼,給咽了回去。
薛花花沒有多想,傍晚回到家,看到竹竿上晾着的黑不啦叽的尿片,她頭疼的喊了聲,“老大,尿片是像你這麼洗的?”屎都沒洗幹淨,能用嗎?
陸德文訝異的擡起頭,順着薛花花的視線看向竹竿,光是看着就覺得一股臭味往鼻子裡鑽,他揉了揉鼻子,“顔色太深了,洗不出來。”
用棒槌捶都沒用,手搓估計更搓不幹淨。
薛花花掀着眼皮倪了他眼,“洗個尿片都洗不幹淨還有什麼用,重新洗,洗不幹淨别吃飯。”
陸德文塌着背,輕輕哦了聲,把尿片收進盆裡,重新去了池子邊。
中午煮的野菜糊糊剩下些,薛花花添了些水,将其熬稀,晚上将就着吃,至于趙彩芝和西西的,她是重新煮的,仍舊往裡撒了白糖,端進房間給趙彩芝,她則在一邊喂西西。
“媽,我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明天上工吧,我背着東東幹活不會耽誤的。”生了西西,她也是這麼過來的。
薛花花不答應,“東東小,你照顧好他才是緊要的,沒到農忙,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對了,這兩天事情多,你生了的事還沒讓人給你娘家捎信,等會我和德文說說,讓他問問村裡這兩天有沒有要去那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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