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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頁(第1頁)

她從來都不是個有大能耐的人,活在他的蔭蔽下,愈發顯得渺小無能。如今割舍一個阿九便能成就謝景臣的偉業,他舍不下,她自然要幫他舍下。這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她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做的決定,如今又要全盤推翻,兩個人之間有了孩子,糾葛就到了骨子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分開了!阿九哭得涕泗滂沱,話音出口語不成調:&ldo;你費盡心機籌謀多年,我多希望你能得償所願,可是我又舍不得離開你,到底該怎麼辦呢……&rdo;她說的不多,卻也足夠人推斷出其中因由。謝景臣又氣又心疼,難怪之前對他說那樣的話,這個擅作主張的女人,以為由着燕楚叽擺布便是幫了他的大忙麼!他低頭親吻她的眼角,琵琶袖下的手與她十指相扣,&ldo;舍不得離開,那為什麼要離開?我還沒有淪落到要你作犧牲來成全的地步。&rdo;說着長歎一口氣,額頭與她的碰在一起,&ldo;今日的話着實教我難過,天下人都說我心狠手辣,可我還是比不過你,狠下心來字字誅心,真是個壞心腸的丫頭。&rdo;他一貫驕矜,在她面前卻總有顯得弱勢的時候,她聽得愧疚不已,隻覺得心口揪得緊緊的,捧着他的臉小心翼翼道:&ldo;我錯了,我不該擅自拿主意,剛才那些話都是鬼迷了心竅,半句都當不得真的。&rdo;&ldo;我的确不會當真。&rdo;謝景臣微微一哂,眼皮子掀起來乜她,緩慢道:&ldo;你是我的,如果你真有一日離開了我,後果定是你無法承受之重。&rdo;方才種種果然是昙花一現,眨眼的功夫他又恢複了常态,一颦一笑都教人不寒而栗。阿九心頭惶惶的,拿眼觑他,估摸着他還是有些怄氣,隻好拉着他的手輕輕畫圓圈兒,輕聲細語道:&ldo;别生氣了,都說之前全是鬼話了。那三十萬大軍對你有多重要我是知道的,我隻是不想你煩惱,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啊。&rdo;他挑着半邊眉毛審度她,&ldo;當真沒有半點不信任我?聽到那甯國公主與我青梅竹馬,也沒有絲毫的疑心?&rdo;心跳猛地漏了半拍,阿九惴惴地,擡頭時将好觸及他幽深的眼,頃刻間打消了說謊的念頭。因清了清嗓子,壯着膽子道,&ldo;其實……其實也不是絲毫沒有疑心。能入太後的法眼,想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與你又是青梅竹馬,加上周國那位煽風點火,我多想一些很正常嘛。&rdo;&ldo;哦?&rdo;他的指尖輕輕撚着她小巧的耳垂,曼聲道:&ldo;懷疑我與别的女人有染,你覺得很正常?&rdo;男人平日裡豁達,可真要鑽起牛角尖來比女人還難應付。阿九咬着下唇低頭不語,半晌才悶悶地擠出一句話來:&ldo;你成天不是吃這個的醋就是吃那個的醋,我就不能麼?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麼!&rdo;他像被踩到了尾巴,硬生生讓她給嗆了嗆,幹咳幾聲别過臉,居然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ldo;我吃什麼醋了?淨知道胡扯!&rdo;側着頭隻能看見一隻玉瓷似的耳朵,她半眯了眸子觀望一陣兒,竟然發現萦着一絲詭異的绯紅!她唬了一跳,微掩着口驚駭道:&ldo;還敢不承認,臉都紅了!&rdo;心頭慌張不過一瞬,丞相畢竟是丞相,就連臉紅也能瞎掰得理所當然:&ldo;天色太暗,你眼神也不好,看錯了。&rdo;&ldo;看錯了?怎麼可能!&rdo;她轉到他跟前兒去放肆地打量,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物,拍着兩手道:&ldo;你居然都會臉紅!&rdo;這話透出一種莫可名狀的别扭。謝景臣蹙眉,伸出雙手将她整個兒摁進懷裡來,貼着她的耳廓輕輕呵氣,缱绻道:&ldo;乖,别鬧,我還有正事兒要跟你說。&rdo;阿九堆起滿臉的錯愕,暗道大人您這哪兒有半點說正事兒的樣子……又聽他徐徐說:&ldo;這段時日我一直在為你壓制寒毒,如今你身懷六甲,金蠍蠱便不能再拖了。&rdo;難怪好些日子蠱毒都不曾發作過,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問,&ldo;大人準備怎麼做?&rdo;&ldo;偷天換日。&rdo;他薄唇裡吐出四個字,又含笑道,&ldo;将你體内的金蠍蠱移到另一個人體内,再由她代替你出嫁。燕楚叽既然指名要欣和帝姬出嫁,那我就給她一個欣和帝姬。&rdo;背後莫名湧起一陣寒意,她皺了皺眉,&ldo;替我出嫁,也要替我一死,大人心中已經有人選了麼?&rdo;他微微颔首,撫着她的黑發輕聲道:&ldo;皇陵裡那位被咱們冷落了這麼久,也時候讓她有點兒用處了。&rdo;☆、雙橋抛高家禮數森嚴,帝姬尚未出閣,有身孕的事自然不能聲張。若是一個不慎走漏了風聲,皇女死罪可免,遭殃的便是碎華軒上下宮人,想活命是萬萬不可能的。阿九蹙着眉頭一陣沉思,興奮勁兒過了便開始擔憂,望着他惴惴道:&ldo;腹中這小祖宗來得不是時候,大人說要欣榮替我出嫁,可已經有了萬全之策?&rdo;謝景臣低頭在她的嘴角烙下一個薄薄的吻,輕聲道,&ldo;皇帝将你出嫁的日子定在三日後,足夠我周旋。&rdo;他白皙修長的指尖卷繞她的一束黑發,俯身輕輕一嗅,語調之中沾上幾許輕蔑之意:&ldo;春意笑到底天真,以為憑東廠那幫子閹人便能與我作對。皇陵附近如今全是我的暗衛,我已經交代下去了,明日夜裡便将欣榮帝姬給帶出來,到時候放一把火,再尋個替死鬼,天底下便再無欣榮帝姬。&rdo;阿九聽得一怔,&ldo;火燒皇陵?尋個替死鬼?&rdo;&ldo;熊熊烈火之下,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也要面目全非,到時候孰真孰假,誰又分得清?&rdo;他挑唇一笑,道不盡的風華萬千,&ldo;他日史書工筆,也隻會是欣榮帝姬甍于皇陵,欣和帝姬出嫁大周。她替你和親,你也能借此機會離開紫禁城。&rdo;這座紫禁罪城,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與韶華,為己為利,步步殺機,若真能離開,阿九自然一萬份歡天喜地!她緩緩的點頭,若有所思道,&ldo;你既然已有對策,我自然什麼都聽你安排,隻是……&rdo;說着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擡頭觑他,目光透出莫名的複雜同古怪。他蹙眉,捉着她的兩手沉聲道:&ldo;隻是什麼?&rdo;阿九咬了咬唇,一臉的欲言又止。她想問問他,那個甯國公主究竟是怎麼回事。過去半個字也不曾他提起過,如今半道上殺出來,居然要同他成婚!女人嘛,信任是一碼事,心裡不痛快又是另一碼事,她對他兒時知之甚少,那個女人卻是他的青梅竹馬,換了誰心裡能真的坦然呢!&ldo;……&rdo;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别過頭看遠處,壓着嗓子别扭道:&ldo;燕楚叽說,太後的那個義女同你是青梅竹馬情誼深厚……真的麼?&rdo;他的手指就撫在她耳後細嫩的肌理上,聽她說完居然低低笑了起來,高挺的鼻尖親昵地貼着她臉頰,嘲道:&ldo;我說這股酸味兒,原來醋壇子還沒給蓋上。&rdo;好啊,不給她解釋解釋,反倒過來嘲笑她,這算怎麼回事!小姑娘都愛在心上人面前耍小性子,阿九也不例外,她鼓起兩腮瞪他,雙手撐腰道:&ldo;你以前告訴我,你是被太後的樂師從宮裡偷偷帶出來的,那女的又是怎麼回事?和你青梅竹馬,她也是個苗人?&rdo;她吃起味兒來可愛得很,雙頰鼓鼓的像個包子。他看得大為愉悅,伸出雙手捏她的俏臉,輕聲道:&ldo;他是我恩師的女兒木清,小我六歲,姑且也算青梅竹馬,隻是情誼深厚就談不上了。我自幼孤僻寡言,和同齡的孩子尚且不親近,遑論一個小丫頭。&rdo;阿九哦了一聲,複又擡起眼皮子觑他,&ldo;我聽說苗疆的女人很漂亮,她呢?&rdo;謝景臣很認真地想了想,颔首道:&ldo;漂亮。&rdo;她霎時不高興了,皺緊了眉頭追問道:&ldo;有多漂亮?跟我比呢?誰更好看?&rdo;&ldo;你你你,天底下你最好看。&rdo;他半帶敷衍似的,伸手将她攬進懷裡來擁得緊緊的,忽然眼色微寒,緩慢道,&ldo;小九,太後的旨意不可違背,若我真的娶了謝木清,你會如何?&rdo;阿九微怔,猛地擡起頭來同他四目相對。外頭的雨停了,四下裡變得沉寂,日光緩緩從雲層後頭露出,照耀天地。他的輪廓清晰分明,幽深的眼像不可見底的湖水,看不出喜怒情緒。她吃不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同他對視半晌複淡淡道,&ldo;如果你真的與謝木清成婚,我會先殺了她,再殺了你。&rdo;真是個直截了當的答案,可是卻出乎意料地契合他心意。謝景臣忽而一笑,伸手觸她一頭青絲,含笑道:&ldo;我向來貪生怕死,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娶甯國公主。&rdo;歡喜從四肢百骸裡彌漫上來,險險就要從心口溢出。她很開心,快樂毫不掩飾地流淌在眼底,摟了他的脖子往臉上親一口,笑嘻嘻道:&ldo;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傷心。畢竟我如今懷着孩子,逼急了說不定一屍兩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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