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氣比凜冽的雪更冷,令人恍若置身寒冬。他捉了沉錦的手腕定定看她,那一瞬間居然有幾分目光如炬的意味,她被他瞧得不寒而栗,下意識想要去掙。這哪裡是個人,他難道會讀心不成?她心頭忽地有些驚懼,看他的反應,并不像是試探這樣簡單。這樣鑿鑿的口吻,倒像真拿了她的什麼把柄似的!然而怎麼可能呢?沉錦絞盡腦汁地去回想,自己對司業的那點心思,恐怕普天之下除了她自己就隻有壽兒了。難道壽兒是慕容弋安插在梁宮的細作麼?簡直荒天下之大謬。壽兒六歲就跟在她身邊,兩人形影不離一同長大,那丫頭的根底她曉得得一清二楚,不可能是大胤的人。既然不能在她身旁安插細作,那就必定是裝腔作勢了。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他不是大羅金仙,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心中屬意誰。他這副笃定的模樣,隻是裝得逼真罷了。是的,一定是這樣。她冷靜幾分,十指攥得緊緊的,尖銳的指甲幾乎要刺破柔嫩的掌心。擡起眼看他,盡量笑得波瀾不驚,&ldo;君上這話是什麼意思?覺得我說謊麼?&rdo;她稍稍頓了頓,深吸空氣吐出來,面上現出幾分毅然又決絕的神态,強硬道,&ldo;君上在懷疑我已經心有所屬,無憑無據,如何能妄下這樣的論斷?我自幼于内廷長大,平日裡除了我父皇連個正經男人都撈不着見,若真要春心萌動,隻怕也隻能對内官了!&rdo;她的相貌生得好,唇不點而朱,略施粉黛便美得人心神蕩漾。這番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字字清晰铿锵有力,那目光澄澈如一汪湖,沒有半分的矯揉虛假,若是換了旁人,隻怕早已對她深信不疑了。然而慕容弋并沒有,他隻是寥寥看着她,眼神裡隐約有諷刺的意味。古人有雲紅顔禍水,漂亮的女人是帶刺的毒花,她更是世所罕見的劇毒。這樣一副柔順嬌弱的模樣,卻滿嘴謊話連篇,他須拼盡全身的氣力才能按捺住心頭那激烈的情緒。他深邃的眼微微眯起,目光從她的臉上略往下移了移,落在那纖細白皙的脖頸上。這樣纖細柔嫩的脖子,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擰斷吧。這人半天不開腔,隻是一味盯着她的脖子瞧,直看得沉錦背後的汗毛根根倒豎。他那副眼神,令她莫名其妙生出種他會一把掐死她的錯覺。然而萬幸的,他略合了合眼松開了鉗制她的右手,沉錦朝後踉跄了一步,手腕那處傳來尖銳的疼痛,她吸着涼氣撩起袖子看,果不其然,已經凝聚了大團的污血,淤青一片了。慕容弋朝她一哂,眼神裡已經沒有了多的情緒,隻餘下一層厚厚的冰牆,斂去一身的戾氣,他又變作了平日的模樣。孤高的,清冷的,吞天地,納萬物,睥睨芸芸衆生。見他看過來,沉錦挺直了背脊如臨大敵,然而出乎人意料的,他眸子往她的手腕淡淡瞥一眼,喚了殿外的内官進門,道:&ldo;傳太醫來看看。&rdo;那内官似乎有些驚訝,側目不着痕迹看了眼沉錦,躬身應個是,複又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沉錦略皺了眉,看慕容弋的眼神愈發地防備。前一刻恨不得殺了她,這會兒卻又要給她張羅醫正,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并不理會她的目光,隻是淡淡開了口,望着她道:&ldo;朕聽聞,大梁自古崇尚佛學,公主相信世上有輪回麼?&rdo;沉錦一愣,旋即方回過神來,不禁愕然‐‐輪回?怎麼忽然提起這個?她不明所以,隻是點點頭,說:&ldo;佛說因果輪回,自然是信的。&rdo;慕容弋聞言隻是别過臉,略牽了牽唇。因果輪回,欠下的債總會有清算的一日,不必急于一時。他兀自負手踱出殿門去了,徒留她仍舊呆呆地立在原地,少頃回過神來,連忙朝他的背影福膝拜下去,道:&ldo;恭送君上。&rdo;那聲線婉柔,帶着南方女人獨有的嬌媚,他卻隻頭也不回地朝前走。這是一個擅長裝瘋賣傻的女人,最拿手的便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她說的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他不願去參透,也懶得去參透了。☆、今上忽然造訪,令甯毓一衆一頭霧水。在外頭忐忑不安等了好半晌,衆人方瞧見今上從殿裡走了出來,仍舊是那副淡漠的面孔,看不出半分的喜怒。見他過來,一衆宮人均屏息凝神,福了身子恭送他離去,偌大的庭院中鴉雀無聲,大氣不聞。慕容弋負手從甯毓她們身前過去,神色平靜,一眼側目也不曾有。儀仗撤了,她們這才敢伸出脖子朝宮門那方望,今上已經看不見影兒了。他一走,仿佛天都亮堂上幾分,幾個年輕姑娘相視一眼舒出口氣,壽兒撫撫心口,長歎道:&ldo;似乎并不是個易親近的人。&rdo;甯毓蹙眉,語調裡頭透出幾分不悅來,&ldo;當心隔牆有耳,此處不比大梁,切記言多必失。&rdo;壽兒垂下頭悻悻應個是,當真不再言聲了。見她知道了好歹,甯毓也懶得再同她追究,隻觑了眼寝殿道,&ldo;走,去看看公主。&rdo;說完便領着壽兒一道往殿門走。大梁的女人講究個身姿聘婷步态婀娜,女人的裙擺上往往墜着大珏,沉甸甸地吊在裙子上,教人想跨大步也不能,自然也便蓮步輕移了。兩個姑娘提起裙角跨門檻,将好撞見沉錦撩着袖子看傷處。壽兒眼睛尖,一眼瞧見那處淤青,吓得臉色大變,步履儀态全顧不上了,大步上前驚詫道:&ldo;這是怎麼回事?&rdo;邊說邊端詳那淤青,污血已經淤積了,青紫泛紅,看上去猙獰可怖,她皺緊了眉頭:&ldo;哪個敢對您動手?不要命了麼!&rdo;甯毓也看得直揪心,她們的公主是帝後的掌上明珠,名副其實的金枝玉葉,自小在深宮裡尊養,哪裡受過這樣的罪?然而甯毓到底年長,心下一琢磨便悟出了個所以然來。在大胤的禁宮,敢對她們公主不敬的人,恐怕隻有一個。她長歎口氣,心疼不已:&ldo;這下手也忒狠了。&rdo;說完擡眼看沉錦,神色有幾分遲疑,皺緊了眉頭沉聲道:&ldo;公主惹君上生氣了?&rdo;沉錦疼得倒吸涼氣,小心翼翼将手腕抽回來,口裡道:&ldo;我又不是傻子,初來乍到,連門路都還沒摸清,哪裡敢惹他生氣!&rdo;說着竟愈發感到委屈了,眼裡含着淚光氣得跺腳,&ldo;依我看,那皇帝哪裡是想娶我,今兒個能對我這麼着,明兒指不定就要殺我了!&rdo;看公主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可見是受了大委屈。然而甯毓是個頭腦清醒的人,慕容弋深不可測,沒準兒已經在她們身旁安排了人監視她們的一舉一動,這會兒公主這樣口無遮攔,甯毓吓得連忙去捂她的嘴,低聲道:&ldo;祖宗,您小點兒聲,這裡可不是大梁。您是萬歲送來和親的,爻京同懷陽去了十萬八千裡,惹惱了慕容弋,那就是一個死。&rdo;這番話像是一記悶錘砸在她腦仁兒裡,震得她頭暈目眩。是啊,甯毓說的沒錯,父皇拿她換了大胤的十萬援軍,她是入大胤和親的。沉錦撐了額,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她目下的處境不容樂觀,慕容弋無常,若是真觸怒了他,恐怕不單是她得交代,連帶着壽兒一幹也活不成了。她眼裡有淚珠子在打轉,畢竟是十幾歲的姑娘,還沒有足夠的閱曆,碰着這樣的事難免感到無措。她擡眼看甯毓,委屈不已地泣訴:&ldo;姑姑,慕容弋不喜歡我,甚至可能還有些厭惡我。無緣無故的,我不知哪裡得罪過他,我冤死了……&rdo;她哭起來,眼淚鼻涕一股腦兒地往下落,就像個半大的孩子。甯毓看着覺得心酸,握緊了她的手寬慰她:&ldo;公主别傷心,君上再如何狠戾也不過是個男人,您姿容無雙,他怎麼會厭惡您呢。&rdo;說着稍稍一頓,&ldo;再者說了,要您來和親不也是君上的意思麼。總歸是要成婚的,日子久了就好了。&rdo;然而這話聽在她耳朵裡,令她哭得更厲害了,&ldo;姑姑不知道他多可怖!&rdo;這會兒她心頭早笃定了,慕容弋騙她來和親,根本就是為了請她入甕,若不是厭惡她,他今日又怎麼會露出那樣的神态?她恨得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地厲聲罵:&ldo;讓我背井離鄉到這天寒地凍的鬼地方來,還要怎麼折磨我!真是壞透了!&rdo;甯毓聽得直歎氣,很有幾分無可奈何。公主畢竟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氣頭上,說道理是沒用的,隻能順着毛捋。因一面撫她的背脊一面說:&ldo;好好,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rdo;抽噎了半晌好容易止住哭,沉錦平靜下來幾分,揩了把鼻子擡眼看甯毓,&ldo;依姑姑看,他這樣厭惡我,我該如何自處?&rdo;甯毓略想了想,說道:&ldo;公主,您過去同君上見過面麼?&rdo;她搖頭。甯毓又道:&ldo;您同君上結過仇怨麼?&rdo;沉錦蹙起眉,&ldo;姑姑怎麼會這麼問,我同他根本毫不相幹,哪裡有機會結仇。&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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