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申和殿後頭的夾道繞出去,眼前豁然一片開朗。未央宮坐入眼中,龐大宏偉的宮殿,坐北面南,面闊連廊九間,進深三間,黃琉璃瓦重檐庑殿頂。宮門前是一片空闊的空地,也許多年無主,顯出幾分寂寥的姿态。步辇落下來,甯毓同壽兒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沉錦走下來。她擡眼望着這個錦繡華美的宮室,宮門上方是一塊豎着的門匾,未央宮三個字大字使金漆了,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閃熠生輝。知道皇後今日移居,宮中上下早已跪在了門口恭迎。沉錦扶了甯毓的手立在宮門前半晌,垂眸随意在那些宮人身上掃一眼,并不做多的停留,淡淡道:&ldo;起來吧。&rdo;說罷也不搭理那群人,提步便跨入了正殿。身後那一衆人不敢有半分的怠慢,連忙加緊了步子跟上去。入了正殿,迎面而來便是一個四扇楠木刻絲琉璃大屏風,繞過去便見裡頭立着一尊景泰藍三足象鼻香鼎,她不動聲色四下打量一眼,暗歎果真畫棟雕梁,極盡奢侈富麗之能事,雅緻卻又莊嚴大氣。甯毓扶着皇後坐下來,未央宮的宮人便又上前朝她跪拜叩首,異口同聲道:&ldo;奴才恭請皇後娘娘萬福金安。&rdo;一群陌生的人,将來要共處一室過上一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沉錦深知在禁中爾虞我詐是常事,若是不能好好約束身邊的人,将來隻怕寸步難行。她是梁國來和親的公主,要讓這群大胤的宮人對自己忠貞不二,光靠皇後這個頭銜是不行的,更多的還是得靠手段。甯毓上前為皇後奉上老君眉,她接過來後抿了一口,仍不急着叫一衆宮人起身,隻是轉過頭看了眼外頭的天穹,沉聲道:&ldo;什麼時辰了?&rdo;壽兒答道,&ldo;娘娘,辰時兩刻了。&rdo;她聞言微微颔首,又沉吟了半晌,接着才去看地上跪着的一衆宮人,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口裡道:&ldo;我記性不大好,竟把你們給忘了,快起來吧。&rdo;一衆宮人口裡連聲言謝,這才又都從地上爬起身站定,垂着雙手埋着頭,立在她跟前等待訓話。沉錦的眸子在十幾個宮人面上一一掃過去,揭開茶蓋拂了拂碗中的沫兒,含笑道:&ldo;你們應當也知道,本宮自大梁來,對大胤的諸多事務都不大了解,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本宮有什麼要請教的,還望你們知無不言。&rdo;一衆人口中稱是,又聽見皇後的聲音從上方傳過來,淡漠的語調,緩緩道:&ldo;本宮是個和善易相處的人,日子久了你們就知道。你們能被指派到未央宮來伺候,想必都是在宮中有資曆的老人,替主子辦事,盡心盡力是一定要的,可最要緊的,還是忠心耿耿。本宮雖和善,眼中卻容不得半點沙子,今日咱們初次相見,本宮便把話放在這兒‐‐今後若有人吃裡扒外,本宮絕不會心慈手軟。&rdo;這番話說出來,一衆宮人均冷汗簌簌地應是,心中再不敢對這個年輕的皇後有絲毫的輕視。正這當口兒,外頭走進來一個内官,朝她躬身行個禮,道:&ldo;娘娘,君上的禦辇已經到宮門外頭了。&rdo;聞言她心頭蓦地一驚,側目看了眼甯毓同壽兒,兩人的面容也有些驚訝之色。她來不及多想,旋即朝一衆侍立的宮人道:&ldo;你們退吧,備好茶果奉上來。&rdo;說完朝那通傳的内官微微颔首,&ldo;知道了。&rdo;那内官躬身退了出去,沉錦便從玫瑰椅上站起身默然立着。未幾外頭便緩緩走進來一個男人,颀長挺拔的身量立在殿中央,帶來無形的壓迫感。她不消擡眼便知道是誰,隻低眉斂目朝他見禮,道:&ldo;君上聖安。&rdo;皇帝朝她一哂,随口道了句&ldo;坐&rdo;便兀自在上首坐下來,她說句&ldo;謝君上&rdo;,接着便直起身。擡眸看了眼殿中的位子,本能使她不願同他靠近,是以便選了個距離他最遠的寶椅上坐下來。這時有宮女上前供茶,慕容弋将茶盅托起來抿了一口,眸子也不看她,隻是緩聲道:&ldo;皇後今日要受四妃觐見參拜,當坐上首。&rdo;皇後聞言面色微變,似乎有些遲疑,擡眼看甯毓,卻見她直遞眼色示意她到慕容弋身邊去。她無可奈何,隻好依言站起身在他身旁的位子上坐定,微埋着頭,一句話也不說。今上側目看她,她的面容輪廓生得精緻,下颔小巧微翹,白皙如玉的肌理,耳畔垂落了幾縷發絲,是種恬靜的姿态。梁國長公主的美貌天下聞名,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皇帝端詳她,分明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他卻依舊能在不同的時機發現她不同的美。仿佛意識到了他的目光,她忽地擡頭朝他看了過去。那是一副直勾勾的眼神,裡頭帶着不加掩飾的欲念,她隻覺得胸腔裡頭的律動一滞。然而下一瞬再看他,那目光卻又是一汪靜水了,仿佛老僧入定,世間再沒有任何事能令它興起波瀾。是錯覺麼,她在心頭皺了眉。兩人幹坐了許久都不說話,氣氛很是詭異,沉錦思索了一瞬,決定說些什麼來緩和緩和氛圍。她面上浮起笑容,柔聲道:&ldo;君上昨夜沒有休息好,今日這樣早便來未央宮,臣妾心中很是感動。&rdo;慕容弋卻隻是漠然道:&ldo;其實皇後也不必感動,雖然四妃的人選是朕挑的,但朕還從未見過本尊。&rdo;沉錦一愣,這一刻的感受難以描繪,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潑了一桶涼水。她覺得又尴尬又窘迫,還加上幾分生氣。這個皇帝說話似乎從來不懂何為委婉,居然就這樣直白地告訴她,來她宮裡其實不是看她,而是看四妃,尤其那句不必感動,是讓她不要自作多情麼?有他這樣諷刺人的麼!她心頭拱火,連帶着面色也不善起來,勾了唇淡淡一笑,說:&ldo;君上既然想見四妃,怎麼到臣妾的宮裡來了?&rdo;她語氣不佳,他卻一副沒事兒人的姿态,閑閑道:&ldo;朕怕麻煩,來皇後的宮裡可以一次得見四個,何樂不為。&rdo;&ldo;……&rdo;她被堵得說不出話了,仿佛賭氣似的,轉過頭不再理他,一雙繡花舃在羅裙下頭狠狠跺了下。再看皇帝,居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神色無波,也并不去看皇後,指尖仿佛習慣性地撫着手上的筒戒。帝後的相處情景令人一頭霧水,甯毓同陳高眼神上一番來往,似乎都有些無言以對的意味。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内官弓着腰恭恭敬敬入了殿門,朝上首的兩人屈膝見禮,口裡道:&ldo;君上,娘娘,賢妃、敬妃、莊妃、端妃在宮外求見。&rdo;沉錦仍舊偏着頭不吱聲,皇帝淡淡瞥她一眼,旋即收回視線,颔首道:&ldo;讓她們進來。&rdo;那内官應個是退出去,未幾,四個衣着華麗光彩照人的女子緩緩入了殿。四人擡眼看過去,面上俱是微訝,幾人極快地交換眼神,顯然都沒料到今上也會在未央宮。四位美人款款上前,朝着上首的帝後跪拜下去,柔聲恭謹道:&ldo;臣妾恭請君上萬福聖安,恭請皇後萬福金安。&rdo;皇帝淡淡垂眸看了幾人一眼,目光一刻也不多留,随後道了句賜座。四人諾諾言謝,這才各自從地上站起來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定。沉錦擡眼朝四妃看過去,她們都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條修長,五官深邃,眉目間帶英氣,這些都是梁國女人所沒有的。個個兒的容貌均屬上乘,嬌娆中帶着傲氣,就像是盛放的鸢尾,明媚奪目。她心頭暗暗贊歎,看來大胤并不止慕容氏盛産美人,想着不由側目看一眼皇帝,暗道果真豔福不淺。四妃同樣也打量上首的皇後,容貌的确妩媚清豔,卻是一副瘦小的個子,看上去頗有幾分弱不禁風。心中不禁萬分不甘,君上這樣舉世無雙的男人,冊立的皇後竟是這樣一個小丫頭。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刺在身上,仿佛是鋒芒在背。沉錦擡起眼在四妃的面上一一掃過去,忽地揚起唇一笑,柔聲道:&ldo;本宮承蒙君上聖恩,受冊為六宮之主,從此後,同幾位姐姐便是一家人了。本宮希望能同姐姐們一道,盡心盡力侍奉君上,凡事皆以和為貴。&rdo;四人聞聲皆垂下了頭,沉聲道,&ldo;臣妾謹遵皇後教誨。&rdo;她微颔首,正要說話,皇帝卻洋洋開了口,語氣不鹹不淡,徐徐道:&ldo;都退了吧,昨日方大婚,皇後還需休息。&rdo;這話乍一聽沒什麼,細想之下卻很是暧昧,四妃皆是官宦出身的世家女,又怎會沒有察覺。她們聞言臉色俱微變,面面相觑相顧無言,隻好站起身告退離去。陳高同甯毓心頭琢磨,君上話中有玄機,屏退四妃顯然是要同皇後單獨說話,明白後也跟着退了出去。沉錦蹙眉看他,果真是一個反複無常的人,之前分明說是專程來瞧四妃,這會兒四妃來了,他倒好,幾句話沒說就又将人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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