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口氣強自鎮定,凝目看着她,沉聲道:&ldo;殿下這是什麼話?難道殿下以為臣欺騙殿下麼?&rdo;說着略停,他合了合眸子,再開口時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輕緩柔雅,望着她一字一句道:&ldo;臣何時騙過你,公主,你不信臣麼?&rdo;他這麼問,令她忽然又混亂起來。過去她從不曾懷疑過他說的任何話,在她的認知中,普天之下除了父母雙親,當數他白泊奚待她最好。就像他說的,她是他的學生,幾乎由他看着長大,她不想猜忌他防備他,但是事到如今,她真的還能信他麼?如果能,又可以信幾分呢?慕容弋說那日的黑衣人是他,這個說辭令她痛不欲生,那個不惜拿她的性命做賭注的人,真的是她的司業麼?皇後眸光微閃,看他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沉默了半晌方又開口,語調平穩,卻字字堅毅:&ldo;信你又如何,不信你又如何?我說了,不許你傷他。&rdo;&ldo;你這是做什麼?&rdo;白泊奚大感惱火,嚴聲道:&ldo;殿下嫁給了這個胤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麼?你是梁國公主,現在卻要護着一個敵人?慕容弋他……&rdo;不待他說完她便冷聲打斷,沉聲道:&ldo;慕容弋他是我的夫君。我的身份?此刻我身在大胤,是慕容弋的皇後,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你傷害他?&rdo;說完移開目光不再看他,合了合眸子長歎出一口氣,&ldo;司業走吧,本宮不會讓你傷慕容弋分毫。&rdo;夫君?他聽了怒極反笑,連連道了幾聲好,&ldo;好一個大胤皇後。若我不走,殿下會如何?高聲喊人麼?将臣當刺客拿下問斬麼?&rdo;說罷一頓,譏諷似的勾唇,&ldo;不過可惜了,臣已經給菩若殿的宮人都下了藥,隻怕殿下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rdo;難怪他敢明目張膽潛進來,難怪他這樣有恃無恐!沉錦面色大變,細細去聽外頭的響動,果然,整個菩若殿安靜得像是一汪死水。她心知他不是唬自己,心頭驟然大亂,勉力穩住發顫的喉頭道,&ldo;司業别做傻事,即便你給菩若殿的宮人下了藥又如何?别忘了此處是松風園,有成千上萬禦林軍,你即便殺了慕容弋也走不出這裡的!&rdo;他卻隻是一笑,一寸寸朝她逼過來,&ldo;這個不勞殿下替臣操心,待慕容弋一死,臣自有辦法帶着殿下全身而退。&rdo;他一步步上前,利劍的寒光幾乎刺痛她雙眼。沉錦吓壞了,嬌小瘦弱的身軀甚至在發抖,然而卻仍舊不肯從今上身前讓開,逼急了,她含淚道:&ldo;我說過,今日不會讓司業傷慕容弋,除非你殺了我!&rdo;白泊奚被她氣得胸口陣痛,右手握着劍柄,用力到骨節參差作響。他目光如炬死死瞪着她,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ldo;别胡鬧,讓開。&rdo;&ldo;不!&rdo;眼睜睜看着那尖銳的劍尖朝自己靠攏,沉錦隻有死命咬緊下唇才能抑制上下牙齒不打顫,&ldo;司業要殺他,便先殺了我!&rdo;他從不知道她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擋在慕容弋身前替他受死。胸口裡的怒火亟待宣洩,他雙目變得赤紅,伸手去扯她的手腕要将她拉開,怒不可遏道:&ldo;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麼?給我讓開!&rdo;白泊奚極用力,大掌握住沉錦纖細的手腕,幾乎将她的骨頭捏碎。劇烈的痛楚襲卷而來,疼得她額頭都滲出冷汗。餘光一瞥掃過榻上的男人,慕容弋仍然緊緊合着眸子昏迷不醒,一旦她被拉開,他必定成為白泊奚的劍下亡魂……不,不行!她不能看着他死!皇後痛吟出聲,然而卻半分不肯退讓,白泊奚更加懊惱,掌心發力,拽着她的手臂往一旁拖,兩相拉鋸,手腕已經疼得仿佛不屬于自己。她皺緊了眉頭,這情形實在不妙,平日裡那雙撫琴弄笛的手霎時間變得格外兇狠,再這麼僵持下去,她實在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麼事。目光晃過他的左肩,她忽地一愣,想起幾日前在叢林中,慕容弋曾刺了那黑衣人左肩一劍……如果、如果司業真的是那一日的黑衣人,那麼他的肩處必然會有傷……她目光複雜地看了眼白泊奚,咬了咬牙将心一橫,拿起榻上的玉如意便朝着他的左肩狠狠砸了下去。&ldo;……&rdo;白泊奚始料未及,口裡溢出一陣痛呼,捂住左肩朝後踉跄了幾步。沉錦下手很重,半分情面也不曾留,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卻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肩,眼中的神色一寸寸黯淡下去。他垂眸一看,劍傷處的血水已經浸出來,将左肩處的月白袍子染得殷紅一片……&ldo;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rdo;她隻覺得腦子裡霎時空白一片,讷讷地呢喃,仿佛自言自語。多麼可笑,一直以來她珍之惜之的人,居然真的做出了那樣的事。過去的好多事如走馬燈似的從腦子裡劃過去,最終停留在嶂山的叢林中,黑衣人毫不留情的毒針。她垂下眼笑起來,笑得不可抑制,雙肩都隐隐抽動,&ldo;記得司業曾說過,要成就大事,總是需要人犧牲。你果然是成大事的人,所以即便犧牲我,也算不了什麼。&rdo;白泊奚見事情敗露再瞞不住,眼中掠過一抹驚慌,急切地對她解釋,道:&ldo;沉錦,那日情勢所逼,我隻是想殺了慕容弋,絕非有意傷你。即使你真的被毒針所傷,我也會立即将解藥……&rdo;&ldo;是麼?&rdo;她冷冷一笑,擡起眼看他,目光冰涼,&ldo;司業不僅通曉五音六律,有一身武藝,還會用毒,甚至連身旁的一個小厮都非泛泛之輩。司業,你真的是我的司業麼?&rdo;&ldo;……&rdo;&ldo;我真是愚不可及。&rdo;她自嘲,&ldo;你若真的隻是我梁國内廷的一個樂師,怎麼可能會有鸠羽散那樣的奇毒?你若真的隻是一個樂師,怎麼能飛檐走壁出入大胤宮如入無人之境?你若真的隻是一個樂師,榮生一個琴童,又怎麼可能會有夜行衣那樣的行頭?&rdo;其實白泊奚的手段并沒有多高明,甚至還露出了那麼多破綻,一切都隻因為她太信任他,隻因她太愚蠢!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不尋常。他隐隐感到一絲不安,上前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口裡道,&ldo;殿下,你聽我說……&rdo;她拂開他的手,毫不猶豫,長歎一口氣合了合眸子,複又重新張開,再看向他時已經無情無緒,隻餘下一片漠然,&ldo;你不必解釋,因為我并沒有興趣聽。你利用我,離間梁胤兩國,這種種事的目的,甚至你的身份,我都不想知道。&rdo;&ldo;沉錦……&rdo;&ldo;白泊奚,從今往後,你我二人恩斷義絕。如果你心中對我還有半分的愧疚,&rdo;她背脊挺得筆直,勾了勾唇,看着他微微一笑,美豔不可方物,&ldo;那就别再讓我看見你。&rdo;他張了張唇,似乎還想說什麼,方此時,殿外忽然腳步聲大作,夾雜一個粗犷男人的聲音,高喊道:&ldo;方才菩若殿有異動,四處看看!&rdo;白泊奚雙目一凜,也不敢再逗留,隻回首深深望了眼沉錦,這才縱身奪窗而去。聽着腳步聲漸遠,沉錦仿佛是瞬間被人抽離了魂魄,身子一軟跌坐在了腳踏上,眼中強忍了許久的淚水才奪眶而出。她害怕哭聲太大,隻能擡起雙手捂住嘴,雙膝蜷起,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忽然身子一暖被人擁入懷裡,鼻息間竄入熟悉的清香。她怔怔地擡起眸子,隔着迷蒙的淚眼望見慕容弋略顯蒼白的玉顔,登時錯愕:&ldo;君上……&rdo;他眼中的神色莫測,微抿着薄唇,伸手将她抱得更緊,嗓音帶着些微的沙啞,低聲道,&ldo;想哭就好好哭一場,今晚我許你哭。&rdo;她将頭深深埋進他懷裡,扯着他的袖子先是一陣抽泣,接着便漸漸壓抑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慕容弋垂首吻上她的額頭,唇角卻徐徐彎起一抹優雅的弧度。☆、樹梢上頭懸着一輪明月,皎潔的光輝灑了滿室,像是暈染開的白芒。沉錦伏在慕容弋懷裡,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流,仿佛止不住。腦子裡忽然記起,他曾數次提醒自己,不要太過信任一個人,他說往往最信任的人會傷她最深,還說事情的真相會殘酷得讓她無法承受。過去始終無法參透,此時卻驟然明白了過來。果然,果然。最信任的人傷她最深,白泊奚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一次次欺騙她利用她,他再不是當年那個真心待她的司業,再不是那個皎如明月光的男子,再不是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她從未懷疑過他說的任何話,從未懷疑過他做的任何事,她對他全身心的信任,到頭來,居然換來了這樣一個真相!多麼可笑,呵,多麼可笑,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笑話,居然将癡心錯付給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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