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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頁(第1頁)

同閣老們議事……她微皺眉,隐約觑出一絲不對頭,正要開口再問什麼,殿中卻忽地傳出一陣瓷器碎地的生硬,噼裡啪啦的聲響,驚得衆人生生一震。沉錦被唬了一跳,垂眸掃過去,卻見宮人們戰戰兢兢跪了一地,陳公公匍匐在地上,腦門兒上的汗珠子順着臉頰子往下滑。今上的緊随着從殿中傳出來,淡淡的一句話,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不沾怒氣,卻寒意剜心--&ldo;朕養着你們有什麼用?&rdo;接着略頓了下,再出口時是一句問句,語調明顯和緩下幾分,道:&ldo;外頭是皇後來了?&rdo;陳高大松了一口氣,萬歲雷霆震怒,可幸皇後娘娘在這兒,真是救命的福星!他因跪在殿外忙不叠地應是,口裡道:&ldo;君上,娘娘在殿外求見。&rdo;裡頭半晌沒再有個回音,殿外衆人的心中均是七上八下。沉錦也被那人的怒氣吓了一跳,他向來端凝持重,能讓他生這樣大的氣,可見非同小可。她覺得忐忑,暗道來的不是時候,自己似乎往刀口上撞了。良久,今上的聲音再次傳出,已波瀾不興,道:&ldo;皇後你進來。&rdo;未幾,一衆着官服的臣工便從殿中弓着腰杆兒退了出來,同沉錦擦肩而過,她悄然打望幾人面色,皆是掩不住的惶然之色。陳高過來朝她遞眼色,掖了袖子往殿門的方向一比,&ldo;娘娘請。&rdo;沉錦吸了一口氣複吐出來,定定心緒,這才提了裙擺跨入門檻。香筒中點了安息香,輕袅淡雅的香味,徐徐在殿中飄散開來。隔着迷蒙的煙霧,她瞧見九龍座上的男人,倚着椅背,身子略微傾斜,修長的兩指揉捏着眉心,微合着眼,面上顯出幾分疲态。她壓着步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仿佛是怕驚擾了他,孰料那頭的人眼也不擡便道:&ldo;送泰水走了?&rdo;皇後動作一滞,小臉上悻悻的,整了整衣衫在他面前站定,口裡道,&ldo;送走了。&rdo;慕容弋的眸子徐徐睜開,擡眼瞥她,英挺的眉登時皺起:&ldo;皇後又哭了?&rdo;邊說邊朝她伸出兩手,&ldo;過來。&rdo;沉錦有些不好意思,别過頭揉了揉眼睛,挪着步子依言上前,含糊不清道:&ldo;我舍不得慈家,也很想念皇父和哥哥妹妹。&rdo;他雙臂摟過她纖細的腰肢,一把将人抱到膝上來,語調帶着些寵溺的意味:&ldo;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這麼愛哭鼻子。&rdo;她聽了卻忿忿不平,轉過頭盯他,兩隻大眼睛瞪得極大,&ldo;這是什麼話?你哪隻眼睛見我愛哭鼻子了?又不是小孩子!&rdo;他聽了這話,拿一副奇怪的眼神看她:&ldo;原來皇後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我還以為你一直拿自己當孩子看。&rdo;……有他這麼損人的麼?沉錦不樂意了,兩腮氣鼓鼓地争辯:&ldo;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又很蠢,犯不着君上變着法兒來提醒我。&rdo;說着似乎又覺得很委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ldo;走着瞧好了,早晚叫君上對我刮目相看!&rdo;他聞言卻隻是一笑,在她耳畔道:&ldo;有朕在,皇後并不需要長大。&rdo;這話說出來,沒由來地教她鼻子發酸。沉錦轉過頭定定地望着他,拉起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鄭重道:&ldo;君上,我慈家說了,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事就是彼此信任,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不會不信我,也不會離開我,對不對?&rdo;慕容弋颔首,&ldo;當然。&rdo;她揚起唇角笑起來,正要繼續同他說話,外頭卻傳來一個聲音,恭謹道:&ldo;君上,穆大人有要事求見。&rdo;他面色幾不可察地微變,轉頭看向懷裡的嬌嬌,食指挑起她的下颔,親昵地吻了吻那紅豔豔的唇,&ldo;乖,回未央宮去,朕晚些過來。&rdo;接着便把她從膝上放了下來。不知為什麼,心中的不安竟然愈發濃烈起來。沉錦壓了壓胸口,望着他道:&ldo;那我回去等着君上來。&rdo;慕容弋嗯了一聲,她因依依不舍地回身朝殿外走,出了太宸宮,卻發現壽兒不見了人影。她心下不解,一旁的一個宮女便道,&ldo;方才内宮監來了一位公公,将壽兒姐姐叫去了。&rdo;内宮監?真是個不懂事的丫頭,等回來了,非得好好罰一頓不可!皇後心頭不悅卻也沒有發作,隻領着一衆宮人回未央宮,半道上卻與蘭宗不期而遇。多時不見,當初的小太監已搖身一變成了内宮監的大秉筆,蘭公公前朝皇後揖手,面上的笑容卻有幾分詭異莫測,道:&ldo;奴才給娘娘請安。正說去未央宮尋娘娘,今年乞巧節的繡女已經選好了,勞煩随奴才一同去看看。&rdo;☆、闌珊星鬥綴珠光,七夕宮娥乞巧忙。七月七是乞巧節,民間又被稱之為七姐誕,是日,女子往往登上開襟樓穿七孔針,以求心靈手巧,姻緣美滿。這一風俗自古有之,蔓延至今。照着大胤的習俗,每年乞巧節前後,内廷會從舉國各處召入一批繡工上佳的繡女,入禁宮,為皇後趕制乞巧節當日須着的盛裝--廣袖七巧裙。由于早前便曾聽聞過這個說法,沉錦也沒覺得奇怪,微微點頭,一面朝前走一面側過頭看蘭宗,道:&ldo;好。繡女們如今在何處?&rdo;蘭公公弓着身子緊步跟上去,對掖着雙手恭謹道:&ldo;回娘娘,都在吉德殿中恭候娘娘大駕。&rdo;皇後略皺眉,&ldo;往年不是都安排在宣泰殿麼,怎麼今年改地方了?&rdo;蘭宗因道:&ldo;回娘娘,今年的繡女人數比往年多,若是安置在交泰殿,奴才擔心鬧出什麼幺蛾子。佳節臨近,沒的掃了娘娘的好興緻。&rdo;果然是能說會道的一張嘴,難怪在這樣短的日子裡便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太監當上了大秉筆。沉錦轉過頭看他,還是有些疑惑:&ldo;繡女的數目每年都是定好的,怎麼今年多了些?&rdo;&ldo;君上特有交代,要多選些繡女入宮讓娘娘親自甄選。&rdo;蘭宗面上堆起笑容,朝皇後柔聲道:&ldo;天下無人不知,君上雖佳麗無數,卻隻鐘愛娘娘一人。地方上的官員不敢怠慢,便将當地有些名望的繡女們全都給報了上來。&rdo;皇後略笑了笑,&ldo;君上有心了。&rdo;接着不再開口,領着一衆宮人從長街宮道上徐徐往前行。是時天際飄過來幾簇烏雲,将金烏盡皆遮擋,才剛還豔陽高照的穹窿在霎時間暗下來,隐隐有雷聲陣陣,一副要落大雨的模樣。沉錦步子稍頓,仰起脖子朝頭頂看一眼,面色幾不可察地微變。錯覺麼?胸口裡悶得發慌,像是有什麼堵着了,直教人心神都不安甯。她擡手撫了撫心口,蘭公公托了拂子上前來,神色關切:&ldo;娘娘怎麼了?&rdo;她搖着頭說沒事,微合了眸子定定神,沉聲道:&ldo;六月的天孩子的臉,看樣子要下大雨了,蘭公公前頭帶路,本宮想快去快回。&rdo;蘭宗應個是,接着也不再多言,伸手扶過皇後便加快了步子,邊擡頭打望四周,口裡道:&ldo;天快要落雨,奴才們皮糙肉厚不打緊,可娘娘金尊玉體,若是受了風寒,奴才們擔待不起。不如奴才帶娘娘走近道?&rdo;從此處到吉德殿,少說也得有一炷香的光景,天上雷聲滾滾,沉錦略思忖,颔首應了。蘭宗見她允諾,因領着皇後轉了個彎子,從長街上踱了出去,徑自踏入了栖梧宮。從東庑繞出去,穿過景和門,踏上兩座宮殿間的夾道。蘭宗的步子有些急,年紀不大的少年,走起路來卻腳下生風。沉錦跟得有些吃力了,拿手巾揩了揩額頭,擡眸一看,卻見這處地方偏僻至極,一條長長的甬道似是望不到頭,前方黑漆漆一片,不知通往何處。她心頭一沉,再環顧四周,霎時大驚--身旁的宮女内官們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荒僻的夾道上,竟然隻剩下了她同蘭宗兩個人!皇後皺起眉,步子頓住不再向前,&ldo;公公走得太快了,宮人們還沒有跟上來。&rdo;蘭宗聞言回過頭,往身周遭打望一眼,長長地哦了一聲,&ldo;奴才擔心娘娘落雨……&rdo;說着稍頓,又伸手去扶皇後,口裡說:&ldo;通往吉德殿的捷徑宮人們都曉得,娘娘别擔心,他們跟不丢的。雨要下了,還是随奴才走吧。&rdo;情況不對勁。沉錦手臂一動避開了蘭宗的五指,眸子在他面上急速地掠過,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地濃烈。隻是去看看繡女而已,為什麼這樣火急火燎的?通往吉德殿的近道……她忽然警覺起來,這條路的那一頭真的是吉德殿麼?皇後有些慌了,身子一轉便要原路返回去,&ldo;本宮身子不适,還是明日再去吉德殿吧,宮中内務繁雜,蘭公公忙自己的去吧。&rdo;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料到的,蘭宗竟然身子一側攔在了自己面前。平日裡溫順恭敬的面孔此時卻異常地陌生,少年望着她,清秀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道:&ldo;已經走到這兒了,距離吉德殿不過一步之遙,娘娘何必等到明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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