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和同學們更沒有想到的是,魏老師竟然把她美術課上布置的手工噴畫的作業全都收上去了,一個一個批改打了分數再發下來,這是以前的美術老師沒有過的。
到了傍晚時分,放學了,學生們排着長隊走出校門,沿着馬路邊上向家裡走去。
“小風,你的蝴蝶噴畫是怎麼做的?得了一百分!”
“我用的鞋刷……”
“鞋刷?不是牙刷嗎?”
正說着話,一個同學叫道:“你們看,那個老奶奶!”
小風看去,隊伍前面一個老奶奶,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提着一個大竹籃,裡面裝得滿滿的全是廢紙。
看她佝偻的背影,顫顫巍巍的小步,小風認得,那是二叔隔壁向東大伯家的老母親,蓮娭毑。
隊伍在前進,小風跟在同學後面,走過她身邊。
她低着頭,費勁地走着,并沒有發現小風。
小風回過頭,見她正放下竹籃,大口喘着氣。
“她肯定是拎不動……要不,我幫她拎回家吧……”
他看了看前後嬉笑打鬧的同學們,猶豫了,“他們……他們會笑話我的……可是她……”
小風又回頭,蓮娭毑又停下來了,大口大口喘着氣。
“小風,看什麼,快走啊……”
後面的同學催促起來。
小風做了一個深呼吸,低着頭,回轉身,徑直來到蓮娭毑面前,低聲說道:“我來拎。”
她擡起頭,打量了一下,顫聲說道:“是小風……好,好,你拎得起嗎,好重哩……把你恰了虧……籃裡有把老火鉗,别掉出來了……”
小風點頭,将老火鉗往廢紙裡面按了按,拎起竹籃,重新回到了隊伍裡。
“小風,你怎麼幫她拎,你認識她?”
“我認得,她家離我家不遠。”
“這廢紙這麼髒,你還拎。”
小風低頭看了看,沒有說話。
到了三叉路口,有認得小風的大人,詫異地問道:“你個伢仔,讀書還撿廢紙賣?”
小風漲紅了臉,直搖頭,“不是不是,我是幫蓮娭毑拎的……”
接二連三有人問,小風一一答過,隻是巴不得快點到家,于是加快了腳步。
這一竹籃廢紙,倒也不重,隻是拎了這麼遠,差不多兩裡路,已經是沉甸甸的了。
小風兩隻手合在一起,拎着籃把手,拐進小巷子,将竹籃放在向東大伯家門口,回家了。
幾天後,晚飯時,蓮娭毑過來了,站在門口,“老三,三妹,你家小風真是個好伢仔……”
小風吃着飯,聽她和爸媽說着每天幫她拎紙的事。
蓮娭毑言語中滿是誠懇,“伢仔,你想吃什麼,我買東西給你吃……”
小風吃着碗裡的白薯絲米飯,想起了每天早晨上學時路邊老婆婆油炸的穿眼粑,想起了校門口小賣部噴香噴香的烙餅,還有酸中有辣、帶着甜味、很長很長一根的蘿蔔絲。
他看着蓮娭毑,她臉上布滿皺紋,頭發蒼白而幹枯,雙眼渾濁,聲音沙啞,嘴唇微微顫抖。
他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吃。”
蓮娭毑回去後,三妹問道:“剛放暑假時,我叫你去賣冰棍,你嫌丢人,現在每天幫她拎廢紙,這一路上這麼多人看着,你就不覺得丢人了?”
小風低頭吃着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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