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小劉開着越野車在鄉間小路上奔馳,揚起濃重的黃沙,久久不肯散去。
到了醫院,崔校長抱着母親往急救室沖,司機小劉急忙跟上。然而,崔家老母親早已停止了呼吸。崔校長明知是徒勞的,還是不停哀求醫生:“不要放棄,求求你們,救我母親!”
醫生搖搖頭:“你們送來太晚了,病人已沒有生命體征。”
崔校長失魂落魄地看着母親因毒藥擴散而逐漸黑青的臉,自責不已!隻顧上為父親的去世而傷心欲絕,怎麼就忽略了母親呢?父母感情好,從他記事兒以後,就沒見過他們紅臉,母親說話永遠都是細聲慢語。見慣了鄰居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們姊妹幾個,覺得自己的父母簡直就是天下最好的家長,他們在充滿愛和溫柔的家庭長大,兄弟姐妹從小到大關系融洽,也很少打架。崔校長痛心疾,怎麼就忽略了母親的感受?!父親的去世,最傷心的就是母親啊!耄耋之年的母親怎麼能受的了一輩子相濡以沫的人突然走了?又怎麼能願意獨活人間呢?
崔校長就這樣抱着母親,母親逐漸冰涼的身體,一天之内失去雙親,使年近花甲的崔校長蒼老十歲,他突然兩眼一黑,失去知覺。
在崔校長将要栽倒那一瞬間,小劉及時扶住他,旁邊的護士推來小車,把崔校長放在車上,醫生急忙過來搶救。
此刻,崔家院子裡也亂作一團。本來執事指揮着治喪委員會,隻是準備了一個人的喪葬用品,現在不得不加急準備崔母的棺材、壽衣。崔家孝子孝女也一片哀嚎,誰也沒有想到,一向溫和慈愛的老人,竟然這麼決絕地追随老伴而去。
崔豔豔是最驚詫的那個。她的自責又加深一層。她甚至真的相信了爺爺奶奶聽到了她的話,一向疼愛兒女的爺爺奶奶,毫不猶豫舍棄自己的生命,換來兒女的安康。這是多麼偉大的愛啊!而她又是多麼自私啊!她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幾個耳光,她都說了些什麼啊!關鍵是,在她說這些話幾天之後,爺爺離世,奶奶竟然為爺爺殉情。如果說,跟她沒關系,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幸虧隻有媽媽知道她說的那些話,如果爸爸和姐姐知道了,恐怕不但是罵她,要恨她一輩子了!想到這裡,她悄悄看一眼姐姐,隻見姐姐正扶着爺爺的靈床痛哭。爺爺剛剛去世,還沒有入棺,奶奶又生死不明。看着亂糟糟來回走動的人、哭聲喊聲此起彼伏,崔豔豔一時竟不知身在哪裡。下身的一陣陣疼痛,提醒她,自己剛剛做過手術,醫生囑咐要卧床休息,否則影響術後效果。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奔波,會不會前功盡棄?但此刻也顧不了許多了。
崔媽媽剛剛嚎哭一陣,停下來,注意到崔豔豔,她擔心女兒的身體。正好碰上崔豔豔的目光。崔豔豔明白媽媽的擔心,其實這會兒,她也非常擔心,但是,有什麼辦法?自私一點說,她就不應該硬撐着回來。可是,如果不回來,那爺爺奶奶九泉之下是不是會怪罪她?爸爸是不是會說她不孝?
算了,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要想那麼多。手術效果就聽天由命吧!可是讓崔豔豔痛苦的不隻是身體的疼痛,還有個人衛生沒法解決,如廁困難,本來就不喜歡老家的環境,可是現在也不得不忍受這些不便。把醫生的那些叮囑先放一放吧,沒辦法。崔豔豔想,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煎熬了。也算對得起爺爺奶奶,為了他們,她忍受着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她默默念叨,爺爺,您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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