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師爺讓人把屋中央的竹屏風撤走,洛雲放坐在窗下的方桌邊,燕嘯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田師爺壓低了聲音絮絮叨叨同洛雲放說起燕嘯的傷,一刀紮在大腿上,靠近腿根,幸好不是要緊地方,不礙事,若是往上幾寸……也不知道桓徽帝的後宮裡缺不缺身強力壯的内侍?當時倪文良隻當死到臨頭,就想拉個墊背的,燕嘯自己也大意,不曾注意他腰上還别了把匕首。一面提着倪文良的脖子一面彎腰低頭說話的功夫,就被倪文良瞅準了空子。想來還是太年輕,原先兩人還欺負着九戎赤帝毛還沒長齊,到了老謀深算的倪文良面前,他們就成了青澀的小娃娃。啧……說話要積德,否則就要遭報應啊報應。倪文亮這一刀下了死勁,傷口捅得深,愈合起來怕要費功夫,期間還得忍着疼。先前孤鹜城書房裡的時候,燕嘯扶着腰有七八分是做戲,這回的疼卻是十成十,剛換上的衣服不一刻就能被冷汗浸得濕透。所以說,人不能作,但凡作得起勁的,最後九成九都得被自己作死。小老道在洛雲放面前不敢放肆,不過洛雲放怎麼聽,還是聽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愉悅意味。田師爺形容起燕嘯抱着腿嗷嗷叫喚的模樣,那惟妙惟肖的神态,那繪聲繪色的語氣,那止不住上揚的語調……咳,田師爺你的嘴角再往上揚就要咧到耳朵根去了。洛雲放來得不巧。燕嘯剛喝過藥,垂着眼皮子,才說了兩句,兩眼就慢慢放空而後閉上了。堂堂一個大當家的,每天疼得鬼哭狼嚎傳出去實在不好聽,田師爺看不過,讓治傷的郎中在藥裡多放了兩味安眠的藥。燕嘯遲遲不見醒來,田師爺探頭探腦地往洛雲放臉上看:&ldo;督軍從靈州過來一路辛苦,這大雪天的,您是下山進城還是……&rdo;洛雲放搖搖頭,捧着茶盅穩穩在椅上坐着:&ldo;無妨,師爺自便。&rdo;田師爺幹笑了兩聲,看看床上的燕嘯,再看看半垂了眼不願再開口的洛雲放,悻悻地又道一句辛苦,轉身出去了。窗下傳來燕嘯親兵的說話聲:&ldo;督軍大人看着不近人情,對咱大當家到底不一樣,過命的交情呐……&rdo;自從在青雀城得了信,這一路洛雲放就未曾耽擱,剛抵屏州,連落雁城都沒進,就先上了龍吟山。一路星夜兼程,此刻坐在暖融融的屋子裡,手捧着熱氣騰騰的茶盅,心頭也不禁有些恍神。過命的交情……視線落在燕嘯無知無覺的睡臉上,阖着眼酣然沉睡的男人長得并不醜,濃眉大眼,鼻梁高挺,他身量高大,胸膛厚實,蜂腰長腿,天生就合該縱馬彎弓穿一身威風凜凜的戰甲。屋裡不曾點燈,外頭銀白的雪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依稀還能瞧見他下颌處的那道疤。已經淡得隻剩一道白印,看在洛雲放眼裡依然有些刺眼。那年他被困在犄角山,也是冬天,滴水成冰,風寒刺骨。糧草早在半個月前就沒了,他帶着一小隊人馬,傷的傷病的病,硬撐着一口氣死守在山頂不肯就擒。冬夜夜半伸手不見五指,探身俯視,腳下銀光閃閃燦若天河,是敵兵手中的刀尖。那時他和燕嘯取下青雀城沒多久,兩家看似平和,相處時仍留了三分戒心。他日日咬緊了牙關,盼着鐘越能盡快帶人助他突圍,從沒在燕嘯身上存半分指望。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天,敵兵黑壓壓似潮水般向上湧來,他拄着手中長刀眼睜睜看身邊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不甘而無奈。心寒絕望之時,恰是燕嘯帶人解了他的危局。他是剛自戰場下來便馬不停蹄來救他,一臉灰黑色的塵土,裡邊還橫七豎八混着血漬,身上的衣袍也被扯得褴褛,半邊袖子都被撕沒了,身後稀稀拉拉跟了兩千人,都是面色青白的疲倦模樣。這麼個破破爛爛一點都不風光的登場,偏他還揚着一張髒兮兮的臉咧嘴沖他笑:&ldo;雲妹妹,想你嘯哥哥了沒?&rdo;劫後重生的洛雲放怔怔盯着他背後碩大無比的夕陽,恍恍惚惚地想,再沒有人能把冷冰冰的戰甲穿得比燕嘯更好看了。看他發呆,他笑得更張揚:&ldo;看上我了?&rdo;洛雲放瞪着眼要反駁,不其然,眼角處掠過一線銀白,血花四濺。回過神時,原先臉對臉同他站在一起的男人直挺挺擋在他身前,再回頭已是滿臉鮮血:&ldo;艹,大意了!&rdo;郎中說,這疤消不了,得留一輩子。燕大當家心寬,拿起小鏡子左照右照,龇着牙嘿嘿直樂,說真男人身上就該有道疤。過一會兒,又用手摸着,一個勁拉着洛雲放感慨:&ldo;這疤落别人臉上就破相了,我怎麼覺得我反而更好看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生麗質吧?别眼紅,你嘯哥哥就是這麼得天獨厚。嘶……大夫你輕點,疼疼疼疼疼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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