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見今兒個大有自己不答應,便不能息事之勢,心下亦是着急,怔了片刻,方道:“你也知道那鴛鴦丫頭一向甚得我心,我屋裡凡百事情都是她在張羅,果真要離了她,隻怕我連飯都再吃不下去了。果真你老爺要個屋裡人,倒亦不是難事兒,我屋裡丫頭原就多,人品樣貌兒的亦不差,過會子你就好生挑一個,與你老爺領回去罷。”
邢夫人原是沖鴛鴦來的,又豈會如此便會糊弄過去?忙忙賠笑道,“老爺亦料下了老太太舍不得鴛鴦,因命我回老太太,明兒鴛鴦便是開了臉,亦不同于其他姨娘們,仍是過來日日伺候老太太,隻晚間過那邊兒去歇息便罷,一來老爺亦遂了心願,二來亦替咱們盡到了該盡的孝心,三來老太太亦不會覺着少了人使喚,倒是一舉數得的美事兒呢,還請老太太應了媳婦兒罷。”
未料到邢夫人今兒個竟這般伶牙俐齒、見招拆招,賈母心裡隻氣了個半死,偏人家從頭到尾都是客客氣恭順有禮的,弄得她連拒絕的話兒都說不出來,最後隻得道:“今兒個亦晚了,我也累了,況好歹得問過鴛鴦的意思兒不是?咱們明兒再議此事兒,你且先回去歇着罷。”說着壓根兒不給邢夫人拒絕的餘地,揚聲兒便喚外面兒的丫頭進來服侍。
沒奈何,邢夫人隻得就勢站起來,向賈母說了一句:“既是老太太累了,媳婦兒明兒再來亦是一樣的。”一面向賈母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餘下賈母在屋裡,生了大半夜的悶氣兒,方認真思索起事情的前因後果兒來,以賈赦和邢夫人的腦子,是想不出這麼高明的招式和那些話兒來的,那麼,又是誰在背後指點着他們呢?是賈琏?是鳳姐兒?還是其餘的那個?橫豎不拘是那一個,此番她都不會讓其如了願的!
隻是,邢夫人方才除了求她将鴛鴦給賈赦外,從頭至尾一句僭越的話兒都沒有,又沒有說是要謀她的體己,明兒她又該怎麼去回絕她呢?
翻來覆去想來大半夜,到底讓賈母想出了一個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法子,亦即将鴛鴦指給寶玉,讓寶玉次日便将她收了房,到時賈赦作為大伯,總不能不顧及顔面,去與自己的侄兒搶女人爸?而鴛鴦是自己最得用的丫鬟,寶玉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将來自己的所有體己自然要悉數給他,讓他二人結合,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仔細又想了一遍,賈母越發覺着自己的計策真真是絕妙無雙,當下方帶着輕松與得意的心情,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當賈母還在酣睡時,忽然便被外面傳來的一陣兒争吵聲兒驚醒了,因揚聲兒喚道:“鴛鴦——”
卻不想連喚了幾聲兒亦未見鴛鴦進來,倒是一個她叫不上名字的小丫頭子半日方慌慌張張的進來道:“老太太要什麼,讓奴婢來伺候您。”說着便要上來服侍她更衣。
“鴛鴦那裡去了?外面兒又是誰在吵什麼?”賈母擺手令小丫頭子退下了,方問道。
小丫頭子猶豫了一下兒,方嗫嚅道:“是大老爺在外面兒要見老太太,鴛鴦姐姐琥珀姐姐她們說老太太還未起身,讓大老爺一會子,因此争執了起來……”
賈母一聽,登時大怒起來,再不想賈赦這個沒人論沒小心的下流種子,為了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竟一點也不顧惜在體統和顔面了!
因深吸了一口氣兒,命那小丫頭子:“去将你二老爺和寶玉請過來。再出去告訴你大老爺等一會子,讓鴛鴦進來服侍。”小丫頭子忙答應着去了,不在話下。
第一百章“慈母愛子”上演鬧劇
賈母顯然高估了賈赦的耐性。
鴛鴦琥珀幾個不過才服侍着她更完衣,洗完臉插了牙,連頭發尚未來得及梳,賈赦已然等不下去了,因一把推開守在門口兒的丫頭婆子們,便徑自沖進了賈母内室。
賈母見了,自是又驚又怒,因喝罵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嗎,就這樣兒不管不顧的闖進來,成何體統?一旦傳了出去,咱們家幾代的臉面性命還要是不要?”
賈赦聽說,冷笑一聲兒,道:“老太太休要再提什麼臉面性命的話兒,咱們家的臉面,早在二老爺一房娶進那隻‘破鞋兒’、早在老太太以七萬五千兩銀子将迎丫頭姐妹賣到别人家去時,已經丢到爪哇國去了!如今便是多上這一筆,又能怎麼樣兒?”他可不像其他人,還要顧及到賈母的臉面,說是“嫁”孫女兒,而那些銀子,不過是聘禮罷了。
原來昨兒個下午賈赦被人請出去見賈雨村時,竟無意聞得了後者提及了迎春探春之事兒,心裡生疑,因細細追問了一番,方知姐妹兩個竟是被賈母生生給賣了的!雖則探春之事他做不得主,迎春之事可就與他息息相關了,尤其賈母當日竟隻給了他三千兩銀子,他生養至這麼大的女兒,末了竟讓賈母與二房占了大便宜,這口氣兒讓他怎麼咽得下去?
晚間回至内室,又聽得邢夫人說向賈母讨鴛鴦未果,當下更是如火上澆油,直氣得他七竅生煙,隻恨不能立時沖到賈母面前,讨回他應得的銀子,并為這些年來賈母因偏心二房,而讓他大房收到損害的利益!最後還是邢夫人以天色已晚為由,好說歹說勸止住了他。
然畢竟心裡氣憤難平,竟緻一夜通不曾合眼。好容易瞧得天蒙蒙亮了,賈赦隻覺自己一刻都不能再多等,遂忙忙命人進來服侍着更衣洗漱了,也等不及叫邢夫人,便徑自去了賈母的榮慶堂,于是方有了之前他與丫頭們在賈母房門外争執那一出兒。
話先說回。且說賈母瞧得賈赦竟如此不顧禮儀,貿貿然便闖進了自己的卧室來,原是怒不可遏,意欲罵他幾句的,不想又聽得他直言不諱的揭穿了當日自己出賣迎春之事,自覺理虧,說不得将已到嘴邊兒了的惡言強自咽了回去,方淡淡一笑,道:“你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又在朝中作着官兒,當着奴才下人們這般不尊重,那裡還有個老爺的樣兒?有什麼話咱們母子不能坐着說?”一面又命丫頭上茶來。
聞言賈赦方氣呼呼的坐了,道:“還請老太太先将迎丫頭的事兒給兒子一個說法兒,咱們母子倆才好議其他事兒。”
見他一來便揪住此事兒不放,賈母心裡反倒輕松了一些兒,至少在賈政寶玉父子過來之前,自己的體己有保障了,因安撫一笑,道:“此事兒說來原亦是我的錯兒,當日孫家确确與了二萬五千兩銀子作聘禮素來清楚你的性子,最是那花錢如流水的,我若不就中儉省與你先存來一些兒銀子來,明兒有急用時,可不又是一場饑荒……”
話未說完,已被賈赦急急的打斷:“既然老太太隻是與兒子将銀子暫存起來,今兒個就請老太太一并與了我罷,整好兒我有急用呢。”
一句話兒說得賈母幾乎不曾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兒,怔了半晌,方讪笑道:“銀子自然是要與你的,隻現在我手上着實挪騰不開,還是待過幾日湊齊了,再打發人與你送過去罷。”開玩笑,那二萬二千兩又不是她拿的,難道要她拿自個兒的體己銀子來填補?!
賈赦顯然十分不滿賈母的推脫之辭,因冷笑一聲兒,道:“老太太這話兒好沒道理,阖府上下誰不知道您是老封君老祖宗,怠慢不得的,官中有什麼好東西兒,那不是先盡着您挑選?您那裡又有使錢的地方?既沒有使錢的地方,我那二萬二千兩自然當是原封不動的才是,還請老太太這會子就命人與兒子取了來罷。”
“這……,我……”賈赦的咄咄逼人,讓賈母一時都有些兒招架不住了,隻能支支吾吾的反複說着幾個沒有實質意義的字兒。
正不可開交之時,忽然聞得外面兒傳來一聲兒:“二老爺與寶二爺來了。”賈母方暗自舒了一口長氣兒,有賈政這個極重禮儀規矩的胞弟在,至少能勸止住賈赦一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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