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收完卷子上去。我收拾東西準備出教室,陸西也回過頭來,看見我,笑着搖搖頭。我立刻對他做了個鬼臉。出了考場,我跟同樣被迫交卷的女生大眼瞪小眼。然後我們這兩個無聊的女人就站在樓道上讨論那個字究竟念什麼。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沒達成統一意見。決定,回家車子裡很空曠,大家三三兩兩的坐着。幾個女生圍在老師旁邊,叽叽喳喳的講着學校裡的事。我前一天晚上沒睡好,就找了個稍微靠後的位置補眠。車窗外的風景一路飛速的後退,蕭索的冬景卻沒有文人墨客筆下常見的凄清,大概是由于馬路兩旁的菜地裡青菜茼蒿白菜如翡翠白玉般明豔醒目的緣故。枯折的莖草身姿嬌柔的随風起舞,如掌上輕盈若燕的趙氏飛燕。遠處的河流安安靜靜的流淌,平和而不凝滞。一切都是清新的,靈動的,分分秒秒都在變化。我突然想起物理上所言,靜止是相對而言,運動才是永恒的。隻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妙極了。看着看着,眼睛漸漸困頓起來,就在這一色素淡的風景中漸漸眯睡着搖進了外婆的澎湖灣。道路并不平坦寬敞,車子就好像在海面上颠簸的小船,身子晃晃的,如童年時媽媽不斷推動的搖籃。輕輕的,車窗外的風聲是《搖籃曲》的聲音,我隐隐約約的回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些水印明信片般的畫面,漸漸從記憶的深處慢慢浮現在眼前。高大蔥碧的洋槐,我在樹下翹首以待的小臉,一樹的金輝從枝丫綠葉間篩落下來,晃晃的,在我的身上臉上不斷跳躍。空氣太清新,陽光太燦爛,明亮的讓我眯起了眼睛,看不清我究竟在看什麼。車子忽然急煞住。司機呵斥了一句什麼,卧在馬路中間的一條土黃色的大狗遲緩的挪到了邊上,搖着尾巴。我緊挨着的車窗經過它身旁時,迷迷糊糊睜開的睡眼隻看見它黑玻璃似的眼珠子裡流淌着的哀愁。朋友說我太感性,我似乎輕易的就能發現嬰兒和動物的憂傷,它們不會訴說不會抱怨,可是它們同樣會不快樂。我想起常常在院子裡曬太陽的貓貓和狗狗,它們也都老了吧,老到沒有太多的精力看對方不順眼,老到可以相互幫忙抓虱子。貓貓現在不會再跳到我的床上打滾,比起這個,它明顯更加青睐于趴在窩裡,幾個小時幾個小時的靜靜的凝視遠方。很多時候我甚至會以為它是在睜着眼睛睡覺。可是當我輕手蹑腳地靠近它身邊,它總是會擡頭看我一眼,偶爾也會有氣無力的叫喚一聲。我知道貓和狗的壽命都隻有短短的十幾年,我明白它們會先我們離開。我想讓小孩子豢養寵物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漫長的歲月我們不得不一次次面臨生離死别。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養寵物。踏進家門口的院子,狗狗難得又跳到我跟前,繞着我的腳嗅了一圈。我彎下腰,摸摸它的大腦袋,輕聲問,想不想你的小主人啊?我今天有看到他的哦。狗狗使勁地嗅着,我把手伸給它,它的大舌頭立刻卷上來,不斷的舔來舔去。我的掌心被毛糙糙的大舌頭舔的癢癢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陸奶奶剛好出來倒水,看見我笑着喊,麥麥,今天你媽中午不回來,你到奶奶這兒來吃飯。我笑着應答,勒了一下狗狗毛茸茸的脖子,喚道,去,找貓貓玩去。它看了我一眼,自己先一路小跑進屋去了。我在心裡歎氣,貓貓你也看到了,是狗狗自己不待見你的。吃完飯得跟奶奶再要一小碗拌上魚粉喂貓貓。到了初三的下學期,班上的氣氛明顯壓抑下來。每個人都神色匆匆,閑下來就會分析自己進入初中以來曆次大考的成績,盤算着中考以後的出路。我們班是快班,幾乎所有同學都會選擇繼續求學。能上高中的盡量讀高中,是在進不了的就會退而求其次念師範衛校五年制大專。大家都清楚,這個社會已經不屬于一把算盤打天下,連比爾蓋茨都念念不忘從哈佛商學院領回他的學位證書。當然也有例外的,坐在我前面的那兩位就沒考慮過繼續投資中國九年義務教育以後的教育。張京上數學課時就忙着計算自己農場的投入和産出。(對!鳥槍換炮,他已經不滿足于小打小鬧,直接升格當農場主了。)地瓜變得不愛搭理人,整天悶聲不吭的盯着自己手裡的書發呆。張京眉飛色舞的描繪未來時,他就趴在桌子上研究窗台上螞蟻的爬行路線。為了把螞蟻引來,他有事沒事就在窗台上撒幾粒白砂糖。很bt是不?為了防止他做出更極端的事情,我們每個人都對他的古怪三緘其口。姜焱的自元氣大傷後成績不見起色。加上初三時學習坐标軸曲線,電路圖,她說看到那些之先驅現就頭皮發麻。剛好幼師招人,她就去報考了。這個消息還是我同桌單珊告訴我的,說起來不可謂不是諷刺。那天晚自習下,單珊忽然轉頭對我微笑,麥爻,你知道嗎,姜焱通過幼師的面試了。“啊?”我略有些驚訝,然後淺淺的笑,“哦,她小學時就是我們學校的文藝先鋒。那時候我們學校的音樂老師和舞蹈老師為了争她還兩軍對壘,我們一個操場的人都在邊上觀戰。”“這麼神啊,我看過她跳舞,jt。”她聳聳肩膀,不以為意,“早知道幼師也就是這檔次的話,我也去一試了。”“行行行,美女你的水平那還不是一把亂罩。”我忙着收拾書包,笑道,“你這不是看不上幼師那座小破廟嗎。”她飛了我一眼,神情輕蔑,當然。我笑了笑,女孩子之間的暗潮洶湧看在外人眼裡不可思議之餘隻叫人覺得好笑。我回到家裡,打了個電話給姜焱,微笑着說恭喜。我知道她看不見我的笑容,但我還是始終微笑,因為我是真的為她快樂。那一年的情人節,橋北回到家鄉。他初中畢業以後拜了個師傅去上海打工。本來過完年以後他就要走的,可是他想親手在二月十四号那天把情人節禮物交給我。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到現在他還是那樣執着。我們初三學生大年初五就開學了,情人節那天晚上晚自習下,我看到校門口等着的橋北,頓時覺得很崩潰。我無可奈何地走過去,苦笑着問他,什麼事?在我面前,橋北始終是局促不安。他看着我,好一晌,我都不耐煩地想上車走人的時候,他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個巨大的泰迪熊。這個,送給你。”“不要。”我本能的拒絕。他笑了笑,沒有收回手,隻是靜靜的看我。他比起從前,沉着了一些也滄桑了一點。“收下吧。本來昨天就要走的,但我想今天把禮物送給你,所以又向師傅拖了一天。這次過去,我也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回來。”他語氣平靜,我聽着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我沒有說話,低着頭,不接泰迪熊,也沒有轉身走人。他把熊往我懷裡一放,微笑着叮囑我:“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初三學業太緊張,你要注意身體,不要太熬。”我點點頭,第一次沒有産生立刻從他身邊躲開的情緒。路上的行人漸行漸稀,橋北提議,很晚了,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我送你吧。我沒有說話,騎上車子在前面走。因為騎車抱熊不方便,他先帶着熊。我說兩個人并排騎車容易車輪絞在一起。他就稍微比我前了半個車位。我想這樣很好,他無需總是看着我離開的背影。大熊被他安放在車後座上,遠遠的看上去就好像坐在父親後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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