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熊乖乖的,拙拙地睜着明澈的眼睛看我。爸媽在房裡看電視等我回家。聽到我停車的聲音,媽媽在裡面喊,麥麥,把小電飯鍋的雞蛋紅棗吃掉。托現在大行其道的《流星花園》的洪福,老媽沒有舍得從f4身上挪開眼球,我順利把有我半個人高的泰迪運回了房間。我看了一會兒驢驢的倔倔的泰迪,嘴角動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是算微笑還是算苦笑。我思考了一下,把熊塞進了櫥櫃。很抱歉,我的床上,沒有為它留下相應的位置。無論它是多麼可愛的一隻大熊。幫我的衣櫃換上春裝的時候,媽媽發現了櫃子裡的泰迪熊,驚訝的問,哪來的玩具熊?呵,個頭還挺大。我漫不經心的笑,地瓜要去當兵了,送我們幾個每人一樣禮物。“唉,這孩子。”我媽歎了口氣,“這樣也好,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勉強了也沒有用。男孩子嘛,去軍營裡曆練曆練也是好的。”我媽把大熊拿到院子裡曬。外面,春光明媚,是一個草長莺飛雜花生樹的豔陽天。初三的體育課一節都不能拖下。占據了三十分的中考分數,體育老師的搖杆也挺的直直。“同學們,三分兩分可關系着你們上一個什麼檔次的學校。這三分兩分你們要想在語文數學英語上拿得花費多少時間,花費了時間還未必有效果。我們體育就不一樣了,每一滴汗水你都知道是流淌到了什麼地方。我看在場的每一位都身體健康,隻好好好練,三十分大部分同學都絕對能夠拿下來。”大家一個個被鼓動的熱血沸騰,磨刀霍霍兩眼放光朝三十分挺進。體育考試分三部分,跳繩必考,仰卧起坐,實心球,立定跳遠三選二。我仰卧起坐從來沒好過,直接拍掉,剩下實心球立定跳遠拼命練。每天早上,體育老師會勒令我們早自習前跳樓梯,以訓練我們的腿力。大家一個個累的讀英語都有氣無力了也不敢放松。中考是懸在頭頂的利劍,誰想放棄,沒有人會拉着你。退出一個人,就相當少了一個競争對手。人人都瞄着周圍給自己暗暗尋找競争對手。班裡暗潮洶湧,明裡暗裡劍拔弩張。我跳繩立定跳遠皆不成問題,但胳膊上沒力氣(對不起上面的一圈肥肉啊!),實心球最多隻能過95分的線。體育老師是我本家,按輩分還得叫我一聲小姑姑。他手把手的教我,收效甚微,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叫一個實心球擲的好的女生帶我練習。也神了,她糾正了幾次我的姿勢,我的球就偶爾也能越過滿分線。我越練越起勁,想到三十分到手,隻覺得心裡都安穩了許多。我的小師父也不辭辛苦的指導我,從來都不會不耐煩。想想我幫人講題目的急躁,跟人家姑娘比,簡直是天壤之别。有一次,她忽然對我說,麥爻,你知道我為什麼毫無保留的教你嗎?我楞住了,嘿嘿的笑,那是因為你人好。“不是。”她淡淡的看我,微笑,“因為你成績比我好很多,我們不是一個分數段上的人。”我凜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搭她的話;然而還是很感激她的傾囊相授。此後,我們再也沒有說過這類話。我的小師父中考時失手,沒能考上高中,由于填報志願的失誤,她最後隻能去了一所技校。我大二回老家時,看到在街上滿臉不耐煩給孩子喂奶的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好不容易解決了實心球問題以後,上面又來消息,跳繩不是一分鐘150下,而是二分鐘270下滿分了。旁人覺得沒什麼,兩分鐘,到後面隻會越來越順,反而是占便宜。我慘了,我最多隻能堅持到230下就開始頭疼,接下來每一步落下就好像落在我的腦神經上,到了250下就是我的極限,無論我多努力,我都會眼前發黑。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爸媽帶我去醫院檢查也沒有任何結果。我其他狀況都挺正常的。我越心急頭就越疼,到後來我的精神狀态簡直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我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初三課程緊張,氣氛緊張,心情緊張;我的情緒變得極其敏感,動不動就不由自主的否定自己。加上模拟考發揮不好,那個四月,我的狀态跌到了人生的最低谷。我自怨自艾,不喜歡講話,做着做着作業就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那段灰色歲月,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我煩躁不安的青春期遭遇人生的第一個十字路口,陽光都被蒙上了塵埃。陸西好幾封信我都沒有回複以後,他終于按捺不住,趁一個星期天的下午跑過來了。我在房間裡臉色漠然的跳繩,一分半鐘是我的最長時間,那麼我就盡力在一分半内跳到270下。我一個個的數,心裡拼命催自己快一點,越忙越亂,沒跳幾個就被絆住了。腳沒站穩,我倒在地上,頭也碰到了床腳。我突然覺得又累又倦,我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也在一瞬間散盡了。洶湧的淚水從眼眶裡澎湃而出,孤單、迷茫、對未來不知名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我隻覺得蜉蝣于天地之間,渺小而可笑。“麥麥,麥麥——”外面有人小心翼翼地敲着門,“麥麥,你在嗎?我進來了——”我聽出了是陸西的聲音。我希望他能夠無聲無息的走開,但是我又懶得開口說話,我隻是坐在地上不動聲色。“麥麥——”陸西探進頭,看我坐在地上,好看的眉頭就結成一團,“麥麥,你怎麼做到地上了。”我微微提了一下眼睑,沾在睫毛上的淚珠頃刻滴落。“麥麥——麥麥——你怎麼呢。”陸西三步并兩步走到我跟前,小心翼翼的檢查我的腳踝,“怎麼呢?扭到腳了?别着急,休息兩天就好了。”“沒事,我沒有扭到腳。”我掙紮着挪開腳,還是不想起來。“陸西,你出去好不好?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可以。不過你得先站起來。”“我叫你出去!”我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沖他吼。“麥麥——”他不以為忤,語氣依然溫和,好聲好氣地哄勸,“聽話,先起來,地上多涼啊。”“我樂意,你管不着我。”我越來越焦躁,到後來索性踢打他,“出去,你給我出去。”他抓住我的手,愣是把我從地上拖起來。我火了,死命的掙紮,到最後還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咬完之後我覺得挺委屈,自己先自顧自的哭了起來。陸西把我安置到了沙發上,不說話,一張張的給我遞面紙。我越哭聲音越小,後來實在是累極了,換成了小小聲的抽噎。我接了面紙,擦完眼淚擤鼻涕,頭昏腦脹。r>“哭什麼?因為體育加試的事?”他耐心的幫我把粘到臉上的頭發一根根的撥開。“嗯。”我點點頭,不想多說話。“因為你跳繩怎麼也堅持不了兩分鐘?”我還是點點頭。“還有别的事情沒有?”我想想,搖了搖頭,然後想到什麼,我黯然地低下頭,輕聲道,陸西,我想我考不上你們學校的。“就因為一個體育拿不到滿分你就放棄?”陸西臉頓時拉下來,“麥爻,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意志力?”我急了,生氣的辯解,人家都能拿到滿分的,我比别人低了一個台階!“人家能語文語基二十四分一分不失?英語選擇題幾乎全對?”陸西白淨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染上了一層紅暈。“可是我确實比人家少一分啊!”我毫不客氣的回吼過去。“少一分又不是少十分,就算沒有那一分,你,麥爻,照樣可以考上一中。”“考不上!我不要上了!”我煩躁不堪,狠狠地推他,“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他不動,一貫平靜溫和的面孔陰沉的吓人。我心裡有氣,故意不去看他。他說的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可是他又何嘗能夠理解我心頭莫名其妙的惶恐和畏懼。對不可預知的未來的恐慌。門被重重的關上了。我看着冷冰冰的門闆,心頭若有所失,終于忍不住痛哭起來。這是我跟陸西第一次發生這麼大的争執。他從小都什麼都讓着我,今天卻朝我吼了。我順風順水的生活就好像走到了盡頭一般,我哭得氣都喘不過來了。最後還是陸奶奶被哭聲驚動了,過來不住的勸我,麥麥聽話,麥麥不哭。一如多年以前勸慰偷糖吃被媽媽打而哭泣的我。可是今天我失去的不是幾顆糖果。我趴在陸奶奶的懷裡,直哭的眼前發黑,嗓子裡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陸奶奶先前還一叠聲的勸我,到後來自己也止不住的抹眼淚,邊哭邊說,好麥麥,有什麼委屈跟奶奶講,麥麥不能再哭了,再哭氣都被哭空了。陸西在鎮上繞了一圈回來就看到我們一老一小抱在一起掉眼淚。爺爺去文化站下象棋去了,沒趕上這壯觀的場景。據陸西所言,當時我倆哭的叫一個慘烈,叫不知情的路人見了,還以為這院子裡死了多少人呢。“你死了。”我陰恻恻的白了他一眼,哭完了以後我心情居然好了很多。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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