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别擔心。你媽我雖然被排成了閑雜人員,但資曆還在那兒。我又沒犯什麼錯,最多是株連而已,工資待遇還是按照老标準來。”她笑着直起身子,轉頭慈愛的看我,“麥麥,我們各司其職,你就好好在學校裡讀書,家裡的經濟不用你操心。”“再說。”她一面擦鍋一面低聲道,“這個學期,冬冬的學費也是你姨父付的。”“什麼?”我驚呼,下意識的用衣袖捂住嘴,往客廳裡看看,冬冬正仰着小臉對柏子仁笑。“他不是說冬冬的事他一概不管了嗎?”姨父早就跟小姨離婚了,冬冬身上流着的也不是他的血脈,說起來冬冬簡直就是他四十一年人生中的奇恥大辱,他怎麼會……“說是這麼說,冬冬除了血緣以外,哪點不算他的女兒?你姨父以前又哪兒虧待過冬冬?我看他那也是氣頭上的話。你小姨那個樣子,完全是抛夫棄子,把好好的一個家往那兒一丢,不管不顧。他心裡能好受嗎?嗳,就是不知道他的心有幾分,會不會……”“媽,你别天真了。”我冷靜地打斷她的癡人說夢,“姨父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吧。”“你是說……”我媽搖頭,“不會的,你姨父不是這種人。”“這種人是哪種人?”我淡淡的微笑,“這就是最正常的人。誰不得踏踏實實的過安生日子,誰又是剜肉飼鷹的佛主。冬冬說到底并不是姨父的女兒,他沒有撫養他的義務。現在是近十年的感情難以割舍,可是等到姨父要組建新的家庭的時候,冬冬的存在就是他追求新生活的阻礙。現在他肯出錢,你就收着;萬一哪天他實在是左右為難心裡動搖的時候,你也千萬别怪他。誰都得依靠自己的力量獨自生活下去,沒有誰一定有義務讓你依靠。我勸你還是别對這件事抱太大希望。别說是小姨對不起他在先,就是沒有那麼多事,誰又非得等待誰。二十年的時間啊,真當是非君莫屬麼?”“麥麥,你這麼說……”“媽,我知道我這麼講過于不近人情。但是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概率最大的前景?姨父能做到這步我已經是受寵若驚,都有些誠惶誠恐的感覺了。但是你們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這對他,太不公平。你想想看,倘若這個人不是小姨,而是舅媽,你還會這麼考慮問題嗎?”我媽笑道,就是因為她是你小姨啊。人哪能胳膊肘向外拐呢。“媽,你恨小姨嗎?”我突然問。我媽在我的注視下啞然失笑。“怎麼說呢,哪有那麼多愛恨。隻是姐妹之間,本身就親密而微妙。你小姨比我小六歲,她在我眼裡即是妹妹又是半個女兒。小時候她是家中的老麼,成績好長的又漂亮。你外婆疼她年幼喪父,人兒又小。自然寵她多一些。小時候家裡蒸雞蛋羹,她吃一半,我跟你舅舅兩個人分一半。上學時碰到下雨天,路上泥濘不好走,又都是我跟你舅舅背她去學校。那時候師範有津貼,我貪着那點錢給你外婆減輕負擔,就放棄了讀自己喜歡的專業。後來看你小姨光光鮮鮮的,我心裡高興,可也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偶爾甚至會想,如果當初我不是為了家裡放棄自己的理想,那麼活得未必不比她風光。可是,怎麼講,她都始終是我妹妹,這親緣是割不斷的。她出事,我悔我恨,悔恨我這個做姐姐的平常沒教導好她,讓她誤入了歧途。看她那麼惶惶然的樣子,我又氣又心疼,你小姨從小就是依賴人慣了,沒個主心骨,耳根子又軟,那點布爾喬維亞的心思又重。活脫脫的一個包法利夫人,合該落到這一步。嗳,怎麼就成了這樣。”“那你就是原諒小姨了?”“都是自家人,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心裡再恨再氣,她終究還是我妹妹不是。她丢下的這一攤子事情,還不是我們一家子幫着料理收拾。”我媽苦笑,“人啊人,嘴上說的再狠,心裡總歸是放不下的。你小姨也是被我們家裡人給慣壞的,有恃無恐。吃準了我跟你舅舅心軟,不會放任着不管。她實在是自私的讓我沒話講。”我媽搖搖頭,“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哥哥姐姐雖然放不下心,畢竟有着血脈牽着。可是哥哥姐姐也有自己的家庭不是?倘若你爸爸不同意,或者你舅媽意見很大,我們能放下自己的家庭不顧,一直幫她在後面擦屁股嗎?這個人啊,我不曉得該怎麼講她好,書都讀到豬腦子裡頭去了。”“小姨的家庭觀念本來就淡薄。”我把洗幹淨的碗用水再沖一遍,淡漠的回應,“否則她也不會搞出婚外情,更加不會……”“其實那根本也不算純然的婚外情。你小姨跟孫世傑,認識比跟你姨父更長。那個時候你小姨剛到單位,頂頭上司就是孫士傑。說起來,你小姨跟你姨父還是孫士傑介紹認識的。哼!自己捅出婁子了,忙不叠的找人接手了。這個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媽——”“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事。你記得有時間跟媽去你徐阿姨女兒的店裡挑筆記本就行。你媽我電腦除了寫寫字發發郵件,其餘的可是一竅不通。”我笑笑,轉頭喊柏子仁,喂,你再不動身就趕不到公交車了。“最後一班公交車得十點半呢。不急。”他在客廳裡忙着跟冬冬玩遊戲,頭也不擡。加起來快超過三十歲了,兩個人居然玩紙青蛙玩的不亦樂乎。“冬冬,趕緊洗臉睡覺去。”我曲線救國。“姐姐,再讓我玩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冬冬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又來了,明明知道我就一大眼睛控,最無力拒絕斂着一汪秋水波光粼粼的小鹿斑比眼。“還玩!”我弟突然從過道裡冒出來,黑着臉把冬冬拉起來,訓斥道,“都幾點鐘了,還不趕緊洗臉睡覺。”“你也很遲睡覺的。”冬冬扭着身子抗議。“我是大人你是小孩。”我老弟生平第一次生出身為大人的自覺,煞有介事的宣布。家裡的四個真正意義上的成年人很不給他面子的集體笑翻。姚飛惱恨的喊,笑什麼笑!刀子般的眼光淬着毒卻隻是狠狠射向柏子仁。明目張膽的敵意看的我都忍不住開口訓他,姚飛!“不要這個樣子。”我把冬冬從沙發上抱下來,低聲對他說,“不要這個樣子。去,幫妹妹準備洗臉水,我馬上帶她過去洗漱。”“姐——”他跟冬冬同時委屈的開口。“快點去!”我臉一沉。姐姐不是白當的,我要真闆起臉的時候,底下兩個小的還是有幾分畏懼的。隻是這種時候屈指可數,所以我的每次發火都會收到震撼性的效果。我弟扯扯嘴角,看我沒有通融的意思,嘟囔着去準備了。我媽洗好了餐具,擦着手走過來,把冬冬接去洗臉。“現在你該回家了吧。”我睨睨他,他靠着沙發墊微笑,一語不發。“喂!”我踢踢他的腳,示意他動身。“我不怎麼想擠公交車。”柏子仁皺眉,“程家明這個混球又始終不接我電話,你說怎麼辦。”“很簡單,兩個選擇,一打的。二乘11路回去。你自己看着辦。”我善良又熱心的建議。“有沒有第三條選擇?”他滿心期待的看我。我的臉蓦的有些發酸,我收了笑容,淡淡道,别鬧了,我累了,你自己回去,我不遠送。“又怎麼了。”他蹙了一下額,轉頭迎上我老爸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伸出的手摸向了自己的頭發,低聲道,“心情又不好了?”“沒有,隻是真的累了。”我疲憊的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對他勉強微笑,輕聲道,“别擔心,我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了。頭沾上枕頭就鼾聲成雷。”“那你的舍友都好可憐。”柏子仁同情的點點頭。“喂,我那隻是打比方而已。你才睡覺打呼呢。”“你怎麼知道?”他笑意吟吟。我起身走到玄關處,面無表情,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台。他跟出來,笑着搓手,你弟弟似乎很讨厭我。我冷哼,你說的還真是含蓄。我弟弟不是似乎讨厭你,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讨厭你。況且,我爸也不喜歡你。“那不一樣。”他笑,“不是我,換成别的男生,你爸也不會喜歡。”“沒有的事。”我啞然失笑,“我爸媽很開明的。以前有男生打電話到我家來問我作業,我爸媽接了,從來不多說一個字,也絕對不會盤問人家。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我們鎮上有交流會,我跟我爸一起走,碰到我們班的一個男生跟我打招呼。我因為我爸在,不好意思回應。我爸還埋怨我,怎麼都不理同學。”“麥麥,你知道,那……”冬天的晚風很大,空蕩蕩的樓道裡是呼嘯的過堂風。“你剛才說什麼?”出了樓房,我沒所謂的轉頭問。他動動嘴,要說話的時候,忽然有刺眼的車燈照過來。伴随刹車聲的是年輕男子的笑聲,阿柏,二哥夠意思吧,都親自過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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