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隻是笑着看她,什麼話也沒說。
姜茂從客戶家出來,先是緩了一下情緒,然後聯系現場施工隊的老鄭,指出廚房的不合理性,老鄭振振有詞:“小姜,我可是按照老肖給的圖施工,我也提出過這個問題,是老肖說廚房格局不好不能按照常規設計,我還沒跟她理性讨論兩句,她怼我,她說讓我有本事自己出圖,我打你電話又無法接通——”
姜茂把他話聽完,溫聲細語地說:“明天我給你張圖,你們把廚房重新調整一下。客戶對其它施工都很滿意,誇你們心細,就是廚房有一點瑕疵。”
“行,小姜,明天你給我圖吧。”老鄭利落道。
“老鄭,麻煩你們了,”姜茂說:“回頭再遇上這種情況,你們就先停工給我打電話确認。我們是一個團隊的,客戶要是有哪一塊不滿意,否定的是我們整個團隊,而不止單單設計部。”
“行,我明白了,”老鄭解釋道:“這事也有點怪我,老肖說話氣勢太沖,我也有點跟她置氣。這姑娘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我好歹年長她幾歲。”
姜茂沒再說什麼,下車透了口氣,又給設計師老肖打過去。那邊也是一肚子委屈,嘴叭叭叭得就沒停過。姜茂腦仁疼,聽她抱怨完,言簡意赅地說了句:“客戶不滿意,我們設計費打了八折。回頭老鄭帶人重新施工,我們還要重新付工人錢。”
“我也不想這樣。”電話那頭的老肖說。
“沒人想這樣,”姜茂耐着脾氣說:“你不想,我不想,老鄭也不想,但後果就是要整個團隊承擔。”
姜茂工作室統共九個人,各個都是核心成員,也都是氣盛的年輕人。誰都有能力有想法,誰也都不服誰。
心力交瘁地溝通完,姜茂開車去了易妁秋家。她的公寓不煮飯,又不喜歡吃外賣,就厚着臉皮回家蹭。易妁秋替她盛了飯,看她臉色問:“今天很累?”
“還好。”姜茂把事情大緻說了。
易妁秋戴着老花鏡,一面縫襪子被腳趾頂出的洞,一面聽她說。姜茂說完,她咬斷了線頭,裝着針線盒問:“你要不要和你周姨聊聊?”
“不用。”姜茂搖頭。
“我感覺你最近壓力有點大。”易妁秋看她。
“有一點。主要事都趕一塊了。”姜茂放了筷子說。
“關于哪方面的?”易妁秋摘了老花鏡,傾着身子聽她說。
“工作室不太順,婚禮的籌備上也有很多瑣事……”姜茂稍微頓了一下,點頭道:“就這些了。”
“工作上的事避免不了,這就考驗到你的溝通與協調能力。結婚是人生大事,一輩子就這一回……”易妁秋換了個方式,問她,“籌備婚禮讓你很煩?”
“有一點。”
“你煩哪一點,不是有你婆婆和家姐在籌備?”易妁秋不緊不慢地問。
“有時間我正在開會或畫圖紙,她們就打電話過來,讓我挑選床品的顔色,挑選手镯的款式……”姜茂止了話,有些無力地聳聳肩:“反正都是一些瑣碎的事,也許是我無理取鬧了。”
易妁秋看她,“你是不是有點恐婚?”
姜茂怔了一下,“也許吧。”
易妁秋又問她,“你對緻和有沒什麼……”
“沒有,”姜茂打斷她,“估計是工作壓力大,所以才有點情緒。”說完笑了一聲,回頭繼續吃飯。
易妁秋見她不想再談,就說了句:“恐婚也算正常。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你周姨聊聊。”
“好。”姜茂應了句。
易妁秋扶着沙發起身,她内心對詹緻和婚禮前出差三個月是有意見的。她拿了把桃紅扇,換着鞋子說:“我就在廣場前跳舞,吃了飯你去那找我。”
“我不去了,我等下還要趕張圖。”姜茂喝着粥說。
“那碗就别動了,回來了我洗,”易妁秋想起什麼問:“你是不是還有最後一針宮頸苗沒打?”
“對,下周去香港打。”
“去吧,回頭替我稍本書回來。”易妁秋說着出了門。
姜茂吃了飯回書房加班出圖,夜裡十二點出來,餐桌上蓋着一碗補氣血的湯。她輕聲推開主卧門,易妁秋半夢半醒間說了句:“鍋裡炖得有湯,太晚了,就歇這吧。”
“好。”姜茂悄聲關上門。
她盯着砂鍋底下蔓延出來的火苗看,砂鍋裡的湯撲出來,她才回神關了火。先把湯盛出來晾桌上,随後戴上雙橡皮手套,找出油污劑朝油煙機上噴,又朝料理台上噴,拿着鋼絲球一點點清理廚房。
她在家裡蹭飯多,幹活少。有時候過夜留下的襪子都是易妁秋幫她洗,洗了還給補補,她大腳趾總是把新襪子頂個洞。
忙完睡不着,又下樓轉了圈,在樹幹上發現一隻正蛻殼的蟬蛹,她就站那一直看,直到它蛻完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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