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鹦趿着軟底拖鞋快快跑來,發梢也飄飄,側身坐上他的大腿,抱着他肩,打斷他思路,神情都半怔聽她說,“李佳莞要和我一起過生日,吓死我了。”
陳宗月略帶笑意地揚起眉,“這,就把你吓到了?”
李佳莞肯定是憋着使壞,可這隻是黃鹦的直覺,說出來就像是她讒佞、心胸狹窄,一點也不招人喜歡,即使黃鹦在他面前,好像也沒少說李佳莞的壞話。
這刻室内無聲,有人敲了敲門,在房間外說着,“……陳先生。”
趁他要起身前,黃鹦即刻将搭在他肩頭的十指交握,說道,“明天我想回趟姑媽家,還有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沒帶過來。”
陳宗月接上問,“你是準備在這裡長住?”
黃鹦懵住一時。
難道不是他說,以後就留他身邊,想走還得考慮自己是不是神通廣大能逃脫。
陳宗月嘴角漸彎,以鼻再到唇親昵貼着她臉蛋,沉醇的聲音替她回答,“當然了,你還想去哪。”
又是逗她。黃鹦蹙着眉往後拉開些距離,捏上他的臉,倒不是惱羞成怒,而是覺得他太難捉摸了,她有點郁悶。
盛夏熱浪一早發迹,廳中座鐘已指到九點一刻,處處花樽更替新鮮花束,噴過水,瑩瑩碎亮。
黃鹦換上外出的衣服,擺着竹細勻稱的雙腿輕巧跑下樓梯,在門廳前,對着挂在牆上的圓鏡挽起頭發,忽然有人影出現在鏡中,她的背後。
她馬上轉身,沒紮好的長發也随之披散下來,直勾勾瞧着來者。
陳若甯溫文爾雅的笑,“早上好。”
緊跟着,阿歡從玄關喊進來,“黃小姐,有車在外面等你。”
見到黃鹦匆匆忙忙要走,陳若甯速即問道,“你吃早餐了嗎?”
黃鹦定住身子,搖了搖頭。
“等我一下……”陳若甯說着從她面前拐進餐廳。
不一會兒,他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半袋吐司、一瓶牛奶,一齊遞給她,“沒吃東西就出去,太陽一曬很容易頭暈的。”
黃鹦怔怔地接過,牛奶還有餘溫,“……謝謝。”其實,她沒去哪兒,也不怎麼曬得着太陽。
車從陳家大門外出發,經過十幾分鐘大寬馬路,兩旁新建的高樓慢慢矮下去,接着一棟棟公房和老弄堂。
坐在副駕的錢丞沒有回頭,直接說着,“阿媽不知道你搬家了,舅母那邊沒有消息。”
黃鹦抿着牛奶,視線由車窗外移至副駕椅背,想起昨天他謹慎地交給自己,又葬身垃圾桶的刀片,好久才‘嗯’了一聲。
回到姑媽家恰好趕上午飯時間,錢丞将折疊桌搬平,跨進廚房抽了條抹布,随意地擦了一把,往廚房裡丢。
突然扔進廚房的抹布,差點飛到端着荠菜湯出來的黃鹦臉上,她上前一腳踹向他的小腿,報仇雪恨,才甘心放下湯碗。
上午得知黃鹦今天要回來,黃曼虹特意做了桂花肉,蒸了條河鲫魚,也開了家裡空調,好像她難得‘過來一趟’,或者心裡清楚她是受苦受難去,總想彌補點什麼。
擺好幾盤菜,坐下開飯。
黃曼虹豎起筷子,才注意到她胳膊上一片紅,“你的手怎麼了?”
黃鹦下意識地擡起手臂,自己瞧一眼,不在意的說着,“做菜的時候燙到了。”
“哪能這麼不當心……”黃曼虹皺着眉,不由得瞅了瞅錢丞頭上醒目的紗布,沒一個省心的。她又問道,“你媽媽呢,伊拉好伐?”
黃鹦咬着青菜點頭,含糊說,“都好。”
錢丞瞥了她一眼,沒吭聲,塞了自己一大團米飯,堵住嘴。
空調沙啞地吹着冷氣,筷子攪瓷碗。
黃曼虹說着,“昨天奶奶到家裡來,還了我四千塊錢,說是黃聰找着個薪金多,又不辛苦的工作,真是老天不長眼,掉餡餅砸到這種人……”
吃過飯,姑媽不用她幫忙刷碗,黃鹦打開皮箱,獨自在她原來的小房間裡收拾東西。
床上扔着幾件錢丞的衣服,床下也放着他的鞋,房間俨然易主。
新主人一進來,因為這間屋頂是傾斜的,黃鹦正想提醒他小心撞到頭,卻被他先開口,“我現在跟你講的,可能你聽不明白,但是你要記住這件事……”
錢丞要說的事,從那日全港暴雨開始。
雨刷器每一秒打一次都不夠,遊蕩街頭的無業民都消失,隔不遠瞧見一同紮職的紅棍阿豪,靠着士多店門前櫃上抽煙,錢丞就近停下魚車。
短短幾步路,仍是被澆透,士多店裡微波爐大小的電視機播着賭馬實況,音量不如雨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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