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車身都被淹沒進了既細脆又尖銳的樹叢裡,就像千萬暴雨抽打在兩人身上。聞劭被抽得睜不開眼,嚴峫也猝不及防吃了滿嘴灰塵葉片,總算把卡在自己咽喉上的手死命掰開了;短短幾秒卻漫長得仿佛世界末日,終于“呼”一聲風響,吉普總算駛出了樹叢。“咳咳咳呸呸呸……”嚴峫狼狽不堪,心裡卻隻有一個想法:老子真他媽命大!聞劭喘息道:“你他媽還真命大。”嚴峫一拳把他臉打偏:“老子這是警徽護體無往不利,你懂個屁!”聞劭呸地吐出一口血沫,眼底寒光閃爍,突然抓住了再次襲來的拳頭,喀嚓關節反擰。嚴峫隻覺過電般的刺痛順着肌肉爬進神經中樞,當場痛得吸了口氣,隻聽聞劭冷冷道:“無往不利?做夢!”緊接着他發力重拉嚴峫手臂,借力起身,重若千鈞的一拳搗進了他胸骨。嚴峫連哼都來不及哼,身體失去平衡,向車後一滑!這要是滑下去,剛才那扭成麻花的車門就是他的下場。所幸千鈞一發之際,嚴峫單手勉強抓住了車頂架尾端,堪堪穩住身形,還沒緩過勁來,迎面又是一記重拳直搗胃部。“噗——”嚴峫噴出一口水,差點把胃從喉嚨裡吐出來。劇痛中他手臂喀拉繃緊,被聞劭拉住橫拽;他還來不及反擊就被背摔過肩,騰空而起天旋地轉,嘭!!嚴峫仰天朝上重重摔在了車頂上,八十多公斤體重将鋼闆生生砸出一塊凹陷!“蠢貨,”聞劭冷冷道,“你連跟他死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緊接着鐵硬的手肘從上而下,直擊嚴峫天靈蓋!·“——報告指揮車!我們已駛出發夾彎,嚴隊跟主目标在吉普車上打起來了!”韓小梅尖尖的尾音在步話機中回蕩:“現在怎麼辦?請指示!!”指揮車顯示屏上,每輛警車的實時定位都是個小藍點,正沿地圖上的山道閃閃向前移動。桌上散着好幾張畫滿了潦草廢稿的紙,那是在過去二十分鐘内被緊急提出又立刻否決的解救方案,從省廳到市局好幾個領導臉色鐵青,各自一籌莫展。“怎麼辦,老呂?”耳麥中隻聽劉廳凝重地道。呂局遲疑地張開口,剛要說什麼,突然隻聽技偵那邊黃興變了調的喊聲響起:“呂局!呂局!不好了!”不好了這三個字就像三根鋼針,嗖嗖嗖刺中了這幫領導們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霎時所有人都站起身:“怎麼了?”“怎麼回事?!”黃興手中捧着一張傳真,在顯示屏熒光中,隐約隻見他臉色發青:“當……當地林業部門剛發來的,實時衛星圖像……”呂局意識到什麼,沖上前唰拉奪過那張紙,隻定睛一掃,就屏住了呼吸。·嘩——車頂塵埃被撞擊簌簌而下,江停擡頭一瞥。嚴峫仰躺朝上,雙臂交叉,在剛才千鈞一發之際抵住了對方的手肘,殘酷漫長的角力讓兩人的表情都微微扭曲,汗水一滴滴從臉上蜿蜒而下。“……誰……他媽要死在一起……”嚴峫咬牙切齒道,目光因痛苦而格外彪悍銳利:“你自個去死吧,老子偏要跟江停一道活……!”他驟然屈膝前蹬,那是個閃電般犀利狠毒的倒挂金鈎;聞劭眼皮一跳,隻覺面門厲風撞來,措手不及間被當頭一腳失去平衡,登時摔下了車!嚴峫鯉魚打挺起身,劈手抓住鋁合金架,扭頭隻見身後已經不見人影。摔路面上了?還是被碾進車底成肉泥了?嚴峫狼狽不堪,不住粗喘,一道道汗迹混合着鮮血與塵土,從結實的脖頸淌進了襯衣領。突然他瞥見什麼,低頭隻見車尾後,聞劭也正喘息着踩住保險杠,死死抓着備用輪胎。他鋼鐵般的手指青筋暴起,力量确實相當驚人,在車輛劇颠和狂風呼嘯中竟然還能勉強固定身形,始終摔不下去。“我艹!”嚴峫脫口大罵,但一時無計可施,隻得弓身抓住車門邊緣,裹着寒氣翻進了副駕。剛落坐他就嘶地倒抽一口涼氣,按住自己腹部,竟然摸出了一手溫熱黏膩的血。吉普轟然飛馳,江停一打方向盤,神乎其技地繞過山壁之下坍塌的碎石:“你怎麼了?”嚴峫眼底微光閃爍,不動聲色把掌心在褲縫邊蹭了蹭:“沒什麼。”“你受傷了?給我看看!”“沒事,沒有。小心!”前方二十米,又是一堆亂石從右側車燈下閃過,将原本山路幾乎堵絕,隻要撞上必定車毀人亡。眨眼間江停踩油門、拉手刹、橡膠輪胎發出刺耳尖嘯,從亂石中呼然穿過,前方地獄般黑暗的夜幕迎面而來。副駕車門已經沒了,嚴峫死死抓着安全扶手,在澎湃風聲中吼道:“為什麼不開遠光燈——!”“……”嚴峫一偏頭,後視鏡中映出江停堅冰般深刻清晰的臉。“快沒油了,”他低聲回答。嚴峫瞳孔猝然縮緊。“嚴峫,你聽我說。”江停冷靜地開口道,直視着車前窗,緊挨他左側便是黑不見底的斷崖深淵:“你腳下有把匕首,後座地上還有把槍,先試試看能不能摸到;現在這段路太窄,你那邊又緊靠山壁,跳車危險性太大……”“住口!”“待會我數三二一就把車往左開,喊跳的時候你立刻跳。這下面落崖可能有幾十米,萬一你沒跳出去,那就……”“跟你說了住口!”嚴峫終于從後座地上夠着槍,粗暴塞進江停後腰槍套,然後撿起匕首,打開雜物匣,赤紅着眼盯着那堆炸彈。金屬球被包裹在密密麻麻的電線裡,貌似隔着一個巴掌的距離,但他知道,碰撞也隻是刹那間的事情。哪怕江停能在這驚怖的死亡山道上開到最後一刻,當汽油耗盡時,輪胎也自然會停下。他們的生命已經在以分鐘為單位倒計時了。“我艹他媽,”嚴峫拿着刀在電線上筆畫來去,嘶啞道:“這玩意到底怎麼弄?直接斷線行不行?我割斷哪根線,要不我直接把儀表盤拆了?”突然江停一伸手,掌心握住了他皲裂流血的手指。“你聽我說,嚴峫,”盡管車燈僅能照出方寸之地,江停瞳底卻仿佛有一層平靜柔和的微光:“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過你……”“其實在情緒感知方面存在問題的不僅僅是聞劭,還有我。”嚴峫怔怔盯着他。江停手極其冰涼,但掌心卻幹燥無汗,仿佛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無法撼動他靈魂深處堅定、平穩的力量。“我整個少年乃至青年時期,都懷疑自己有某種情感障礙。我沒有家人,不想交朋友,對愛情全無觸動;工作後我對手下沒有任何個人關心,對上級隻是有事說事,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情在我看來都不過隻是義務。我把自己隔離在了所有社交關系之外,所有已知的人類情感中,我唯一能切身體會到的,就是憎惡。”江停頓了頓,說:“我憎恨吳吞,厭惡被控制的自己,我想摧毀他們蜘蛛一樣無處不在的利益網,除此之外心裡幾乎沒有其他感覺。”嚴峫竭力壓抑,但還是忍不住鼻腔中的酸熱,他反握住了江停的手。這緊促的交握似乎能傳遞給江停更多力量,他笑了笑:“直到我遇見了你。”吉普右側靠近山壁的那一邊,坍塌石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多,仿佛正預示着前方不同尋常的路況。汽油越來越逼近底線,警示紅燈不斷亮起。“如果我在年輕時遇到你,也許很多決定命運的細節也會就此不同,甚至我可能會早早就開始一段很好的戀愛。但還好我們相遇得不算晚,至少讓我還來得及直面以前不敢正視的自己,以及從來不敢承認的感情——我想報仇,不是出于任何責任或義務,是因為我真的很想念那些朝夕相處的戰友,想到我不敢面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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