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微吸一口氣,他沒有看嚴峫,尾音中有些奇怪的顫抖:“同樣我讓你跳車,也并非出于人性本善或犧牲精神,而是因為你是我的愛人。”風聲突然消失,喧嚣歸于寂靜,漫漫黑夜在眼前鋪開長路。那旅程盡頭閃爍着星辰般微渺的光點。嚴峫俯過身,在江停鬓角印下一吻,沙啞道:“你把車門打開,待會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跳。”江停微笑起來,似乎有一點傷感:“可我這邊是懸崖……”這盤山道是順時針方向行駛的,似乎冥冥中早在故事開始的時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結局。但嚴峫還是堅持:“你把車門打開。”江停目光一轉,兩人在幽暗中短暫地注視,嚴峫帶着鐵鏽的炙熱呼吸拂在他嘴唇間。“……”就像他們之間曾有過的無數次溫柔妥協,江停一手把方向盤,一手打開了駕駛座邊的車門。下一刻,他隻感覺嚴峫擡手用力地、緊緊地一握自己手腕,探身翻出副駕門,爬上了晃動的車頂。——這是要幹什麼?江停還沒反應過來,突然隻見後視鏡裡紅藍光芒急閃,好幾輛警車同時加速追了上來,北風中隐約傳來擴音器呼喊,但内容模模糊糊難以聽清。噌!江停覓聲一轉頭,蓦然變色。嚴峫雙手緊抓車頂,腳踩在駕駛座那一側車門口,整個人淩空吊在車外,背對着懸崖,隻要稍微失手便會掉進萬丈深淵!“别怕!我護着你!”嚴峫在凜冽寒風中喝道:“我在這裡!”“……你幹什麼?!”江停驚怒失聲:“上去!”“跳!我抱着你!”“上去!!”“前方……九百米……”風馳電掣的警車越來越近,隻字片語終于随風傳來,那是餘隊已經叫啞了的嗓音:“道路完全封死……”“……山體塌方,八百米外道路封死,立刻跳車!重複一遍八百米外道路封死,請立刻跳車!!”車尾後,聞劭眼底劇烈一縮。嚴峫和江停不約而同,掉頭往前望去。車燈朦胧越過黑霧,遠處隐約一面頂天立地的黑牆,正迅速由遠而至!“聽到沒?!江停!”嚴峫的暴吼幾乎破了調:“給我出來!立刻!”“你他媽的給我上去!算我求求你!!”“跳!!不然老子跟你一塊炸死,媽的一塊死!!”塌方凝固後的巨大山體近在眼前,仿佛死神展開骨翼,懸于半空,淹沒了江停的瞳孔——“江停,聽我說,我愛你,這次咱倆都是勝利者。”嚴峫音調陡然變為哀求,發着抖說:“來,别怕,我一定抱住你……江停!!你他媽的給我出來!你他媽的給我跳——!!”巨石轉瞬而至。失控的咆哮回蕩在山澗,下一秒,江停縱身沖出車廂。從高處向下俯視,整個世界化為無聲。嚴峫被沖力撞向半空,狂風高速呼嘯,他張開手臂緊緊裹住江停。吉普一頭撞上山壁——轟!!天地間爆出一團明亮的火球,就在那強光中,兩個緊密不可分的身影被抛出弧線,墜向了不可知的斷崖。陡峭懸崖上黑煙滾滾,石頭被燒得開裂,空氣中彌漫着皮革燃燒後嗆人的氣味。長長的警車在山道上排成行,紅藍警燈照亮了天際。特警、刑警、救生員、森林公安……無數制服匆匆來去,狼眼手電的光束在山崖下交錯晃動。“第二區域沒有!”“第三搜救區也沒發現掉落痕迹!”“向下深入十米,搜救面積向橙色範圍擴大,不要放棄!”指揮車遙遙停下,呂局連大衣都來不及裹,便在幾名現場指揮員的簇擁下匆匆走來,劈頭蓋臉沙啞問:“怎麼樣了?”“不好。”餘隊被人左右扶着,不知是凍得還是累得,隻見滿眼眶通紅:“兩個人都摔下去了,聞劭不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應該是也跳了崖。搜救隊已經覆蓋了整個紅色重點區,目前還沒任何發現。”“有破碎人體組織嗎?”餘隊臉頰猛地一抽,連身後趕來的魏副局都聞聲變色,不遠處一擁而上的刑偵支隊好幾個人同時軟了下去。但呂局卻緊盯着餘隊,眯成縫的老眼有種堅冰般的鎮定。“……目前……也沒有。”餘隊艱難地頓了頓,說:“一旦有發現,救生人員會立刻裝袋送上來,讓我們……做辨認。”呂局點點頭,望向腳下。黑不見底的山澗蹿出陣陣寒風,像是大地上通往地獄的裂縫,隐約聽見陰風湧動時凄厲的哭号。“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盡最大的努力。”呂局緩緩道,“通知嚴峫的父母和楊媚,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嚴隊!”“嚴隊你在哪!”“江隊!”“救援來了,堅持住!聽到請回答!”……喊聲和喧嚣漸漸向下移動,被北風卷起,一呼而散,漸漸消失在遠方。昏沉,劇痛。就像無數生鏽的鋸子來回拉扯大腦,嚴峫慢慢睜開眼睛,視線卻仿佛蒙着磨砂紙一樣模糊。半晌他終于慢慢對準聚焦,四肢百骸的疼痛漸漸爬回神經末梢,卻連叫都叫不出來,滿口裡凝固的鐵腥。“……江停呢?”他精疲力盡地想。然後他才遲鈍地意識到:“啊,我竟然沒死?”頭頂是無數茂密的樹叢生長在懸崖兩側,将峭壁連成了一線天。嚴峫竭力動了動手臂,聽覺總算稍微恢複些許,聽見不遠處傳來湍急的嘩嘩流水聲,而身下的地面柔軟冰涼濕潤。——是河灘。無數橫向生長的樹枝與河流救了他的命。“……”嚴峫竭力試圖撐起上半身:“……江……”“别動。”那兩個字虛弱嘶啞到幾乎難以辨認,但嚴峫瞬間就認出了是誰——他喘息着一扭頭,果然是江停,他還活着!刹那間嚴峫神經就像過了電,喜悅的電流從上而下洗遍了全身。江停整個人蜷縮在他臂彎裡,側臉枕在他頸窩間,膝蓋屈在胸前;他隻穿着一件短袖t恤,似乎連擡臉的力氣都沒有,河水粼粼反射出千萬點波光,映着他青白透明的小半邊側頰,濕潤的黑發落在沙地上。“你怎麼樣,江停?”嚴峫被打了一劑強心針,咬牙翻身抱住了他,觸手隻覺體溫低得驚人:“你的衣服呢?”這話剛出口他立刻感覺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愕然愣住。他脖頸和胸口鼓鼓囊囊裹滿了織物,是江停的沖鋒衣和保暖服!“胡鬧!你他媽個混賬!”嚴峫登時暴怒,立刻伸手脫衣服。但緊接着他聽見江停發出極其虛弱的阻止,盡管輕得幾近耳語:“沒用了……”“你說什麼!我們能活下去的!”江停搖搖頭,然後側着臉向上示意,這麼細微的動作卻似乎耗盡了他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力氣,“你知道我們是怎麼掉下來的嗎?”嚴峫往上一看。層層疊疊自然生長的植被蓋住了岩壁,近地面十來米都是布滿了亂石的四五十度斜坡,再往上幾乎就是垂直的刀削斧鑿。“我們撞上了很多樹,從上面翻下來……直到摔進河裡。這兒是下遊,從時間算,離爆炸點大概有好幾裡路了。”嚴峫愕然道:“你把我拖上岸的?”河水不會形成漲潮把他們推上河灘,隻會把他們淹死。在高達數十米險死還生的墜落過程後,江停到底經曆了怎樣艱苦卓絕的掙紮,才在湍急的流水中推着他爬上岸?江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可能是沒力氣,“救援可能……救援到不了這裡。你休息一會,等天亮後……你往上遊走,很快就能……”嚴峫粗暴把衣物塞進他脖頸:“你給我閉嘴!再說話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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